五十 教单于折箭 六军辟易 奋英雄怒(2/5)
住契丹的精兵?萧大王救大宋便是救大理,大理纵然以倾国之力为大王效力,也是理所当然。
”
萧峰道:“我是个一勇之夫,不忍两国攻战,多伤人命,岂敢自居甚么功劳?”
正说之间,忽见南城火光冲天而起,一群群百姓拖男带女,挟在兵马间涌了过来,都道:“南朝少林寺的和尚连同无数好汉,攻破南门。
”又有人道:“南院大王萧峰作乱,降了宋朝,已将大辽的皇帝杀了。
”更有几名契丹人咬牙切齿的道:“这萧峰叛国投敌,咱们恨不得咬他的肉来吞入肚里。
”一人慌慌张张的问道:“万岁爷真给萧峰这奸贼害死了么?”另一人道:“怎么不真?我亲眼见到萧峰骑了匹白马,冲到万岁身前,一枪便在万岁爷胸口刺了个窟窿。
”另一个老者道:“萧峰这狗贼为甚么怎地没良心?他到底是咱们契丹人,还是汉人?”一个汉子道:“听说他是假扮契丹人的南朝蛮子,这狗贼奸恶得紧,真连禽兽也不如!”
阿紫听得这些人辱骂萧峰,怒从心起,举起马鞭,便向身旁那契丹人抽去。
萧峰举手一挡,格开鞭子,摇了摇头,低声道:“且由得他们说去。
”又问:“真的有少林寺众高僧到来么?”
那八袋弟子道:“好教帮主得知:段姑娘从南京出来,便遇到本帮吴长老,说起帮主为了大宋江山与千万百姓,力谏辽帝侵宋,以致为辽国所囚。
吴长老不信,说帮主既是辽人,岂有心向大宋之理?当下潜入南京,亲自打听,才知段姑娘所言果然不虚。
吴长老当即传出本帮‘青竹令’,将帮主的大仁大义,遍告中原各路英雄。
中原武林为帮主的仁义所感,由少林众高僧带头,一起援救帮主来了。
”
萧峰想起当日在聚贤庄上与中原群雄为敌,杀了不少英雄好汉,今日中原群雄却来相救自己,心下又是难过,又是感激。
阿紫道:“丐帮众化子四下送信,消息传得还不快吗?啊哟,不好,可惜,可惜!”段誉问道:“可惜甚么?”阿紫道:“我那座神木王鼎,在大厅中点了香引蛇,匆匆忙忙的忘了带出来。
”段誉笑道:“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忘了就忘了,带在身边干甚么?”阿紫道:“哼,甚么旁门左道?没有这件宝贝,那许多毒蛇便不会进来得这么快,我姊夫也没这么容易脱身啦。
”
说话间,只听后面乒乒乓乓,兵刃相交之声不绝,火光中见无数辽兵正在互相格斗。
萧峰奇道:“咦,怎么自己人……”段誉道:“大哥,头颈中缚了块白巾的是咱们的人。
”阿紫取过一块白布,递给萧峰,道:“你系上罢!”
萧峰一瞥间,见众辽兵难分敌我,不知去杀谁好。
乱砍乱杀之际,往往成了真辽兵自相残杀的局面。
那些颈缚白巾的假辽兵,却是一刀一枪都招呼在辽国的兵将身上。
萧峰眼见辽人一个个血肉横飞,尸横就地,拿着白布,不禁双手发颤,心中有个声音在大嚷:“我是契丹人,不是汉人!我是契丹人,不是汉人!”这块白布说甚么也系不到自己颈中。
便在此时,轧轧声响,两扇厚重的城门缓缓开了。
段誉和范骅拥着萧峰,一冲而出。
城门外火把照耀,无数丐帮帮众牵了马匹等候,眼见萧峰冲出,登时欢声如雷:“乔帮主!乔帮主!”火光烛天,呼声动地。
只见两条火龙分向左右移动,一乘马在其间直驰而前,马上一个老丐双手高举头顶,端着那根丐帮帮主的信物打狗棒,正是吴长老。
他驰到萧峰身前,滚鞍下马,跪在地上,说道:“吴长风受众兄弟之托,将本帮打狗棒归还帮主。
我们实在胡涂该死,猪油蒙了心,冤枉好人,累得帮主吃了无穷的苦。
大伙儿猪狗不如,只盼帮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念着我们是一群没爹没娘的孤儿,重来做本帮之主。
大伙儿受了奸人煽惑,说帮主是契丹胡狗,真是该死之极。
大伙儿已将那奸徒全冠清乱刀分尸,为帮主出气。
”说着将打狗棒递向萧峰。
萧峰心中一酸,说道:“吴长老,在下确是契丹人。
多承各位重义,在下感激不尽,帮主之位,却是万万不能当的。
”说着伸手扶起吴长风。
吴长风脸色迷惘,抓头搔耳,说道:“你……你又说是契丹人?你……你定是不肯做帮主,乔帮主,你瞧开些罢,别再见怪了!”
但听得城内鼓声响起,有大队辽兵便要冲出。
段誉叫道:“吴长老,咱们快走!辽兵势大,一结成了阵势,那可抵挡不住。
”
萧峰也知丐帮和中原群雄所以一时占得上风,只不过攻了对方个措手不及,倘若真和辽兵硬斗,千百名江湖汉子,如何能是数万辽国精锐之师的敌手?何况这一仗打起来,双方死伤均重,大违自己本愿,便道:“吴长老,帮主之事,慢慢再说不迟。
你快传令,命众兄弟向西退走。
”
吴长老道:“是!”传下号令,丐帮帮众后队作前队,向西疾驰。
不久虚竹子率领着灵鹫宫属下诸女,以及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异士,杀将过来与众人会合。
奔出数里后,大理国的众武士在傅思归、朱丹臣等人率领之下也赶到了。
但少林群僧和中原群豪却始终未到。
隐隐听得南京城中杀声大起。
萧峰道:“少林派和中原豪杰在城中给截住了,咱们稍待片刻。
”过了半晌,城中喊杀声越来越响。
段誉道:“大哥在此稍待,我去接应他们出来。
”领着大理众武士,回向南京城去。
其时天色渐明,萧峰心下忧虑,不知中原群豪能否脱险,但听得杀声大振,大理国众武士回冲,过了良久,始终不见群豪脱险来聚。
丐帮一名探子飞马来报:“数千名铁甲辽兵堵住了西门,大理国武士冲不进去,中原群豪也冲不出来。
”虚竹右手一招,叫道:“咱们灵鹫宫去打个接应。
”领着两千余名三山五岳的好汉、灵鹫九部诸女,冲回来路。
萧峰骑在马上,遥向东望,但见南京城中浓烟处处,东一个火头,西一个火头,不知已乱成怎么一副样子。
等了半个时辰,又有一名探子来报:“大理段皇爷、灵鹫宫虚竹子先生杀开一条血路,已冲入城中去了。
”
以往遇有战斗,萧峰总是身先士卒,这一次他却远离战阵,空自焦急关心,甚为不耐,说道:“我去瞧瞧!”阿紫、木婉清、钟灵三女齐劝:“辽人只欲得你而甘心,千万不可去冒险。
”萧峰道:“不妨!”纵马而前,丐帮帮众随后跟来。
到得南京城西门外,只见城墙下、城墙头、护城河两岸伏着数百名死尸,有些是辽国兵将,也有不少是段誉和虚竹二人的下属。
城门将闭未闭,两名岛主手挥大刀,守在城门边,正在猛砍冲过来的辽兵,不许关闭城门。
忽听得南首、北首蹄声大作,萧峰惊道:“不好,大队辽兵分从南北包抄,咱们可别困在这里。
”抢过一柄铁枪折断了,飞身跃起,枪头在城墙上一戳,借力再跃,枪头又在城墙上一戳,几下纵跃,上了城头,向城内望去时,只见西城方圆数里之间,东一堆,西一堆,中原豪杰被无数辽兵分开了围攻,几乎已成各自为战之局。
群豪武功虽强,但每一人要抵敌七八人至十余人,斗得久了,总不免寡不敌众。
萧峰站在城头,望望城内,又望望城外,如何抉择,实是为难万分;群豪为搭救自己而来,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一个个死于辽兵刀下,但若跃下去相救,那便公然和辽国为敌,成了叛国助敌的辽奸,不但对不起自己祖宗,那也是千秋万世永为本国同胞所唾骂。
逃出南京,那是去国避难,旁人不过说一声“萧峰不忠”,可是反戈攻辽,却变成极大的罪人了。
萧峰行事向来干脆爽净,决断极快,这时却当真进退维谷,一瞥眼间,只见城墙边七八名契丹武士围住了两名少林老僧狠斗。
一名少林僧手舞戒刀,口中喷血,显是身受重伤,萧峰凝神看去,认得他是玄鸣;另一名少林僧挥动禅杖拚命掩护,却是玄石。
两名辽兵挥动长刀,砍向玄鸣。
玄鸣重伤之下,无力挡架。
玄石倒持禅杖,杖尾反弹上来,将两柄长刀撞了回去。
猛听得玄鸣“啊”的一声大叫,左肩中刀。
玄石横杖过去,将那辽兵打得筋折骨裂,但这一来胸口门户大开,一名契丹武士举矛直进,刺入玄石小腹。
玄石禅杖压将下来,那契丹武士登时头骨粉碎,竟还比他先死片刻。
玄鸣戒刀乱舞,已是不成招数,眼泪直流,大叫:“师弟!师弟!”
萧峰只瞧得热血沸腾,再也无法忍耐,大叫一声:“萧峰在此,要杀便来杀我,休得滥伤无辜!”从城头一跃而下,双腿起处,人未着地,已将两名契丹武士踢飞,左足一着地,随即拉起玄鸣,右手接过玄石的禅杖,叫道:“在下援救来迟,实是罪孽深重。
”挥禅杖将两名契丹武士震开数丈。
玄石苦笑道:“我们诬指居士是契丹人,罪孽更大,善哉,善哉!如今水落石……”下面这“出”字没吐出口,头一侧,气绝而死。
萧峰护着玄鸣,向左侧受人围攻的几个大理武士冲去。
辽国兵将见南院大王突然神威凛凛的现身,都不由得胆怯。
萧峰舞动禅杖,远挑近打,虽不杀人性命,但遇上者无不受伤。
众辽兵纷纷退开。
萧峰左冲右突,顷刻间已将二百余人聚在一起。
他朗声叫道:“众位千万不可分开!”率领了这二百余人四下游走,一见有人被围,便即迎上,将被围者接出,犹似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得千人以上时,辽兵已无法阻拦。
当下萧峰和虚竹、段誉,以及少林寺玄渡大师所率的中原群豪聚在一起,冲向城门。
萧峰手持禅杖,站在城门边上,让大理国、灵鹫宫、中原群豪三路人马一一出城。
辽国兵将远远站着呐喊,竟无人胆敢上前冲杀。
萧峰直待众人退尽,这才最后出城,出城门时回头一望,但见尸骸重叠,这一战不知已杀伤了多少性命,眼见两名灵鹫宫的女将倒在血泊中呻吟滚动,萧峰回进城门,抓着二女的背心,提将出来。
猛听得鼓声如雷,两队骑兵从南北杀将过来。
萧峰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这两队骑兵每一队都在万人以上,己方久战之后,不是受伤,便已疲累,如何抵敌?叫道:“丐帮众兄弟断后!将坐骑让给受了伤的朋友们先退!”丐帮帮众大声应诺,纷纷下马。
萧峰又叫:“结成打狗大阵!”群丐口唱“莲花落”,排成一列列人墙。
萧峰叫道:“玄渡大师、二弟、三弟,快率领大部朋友向西退却,让丐帮断后!”
日光初升,只照得辽兵的矛尖刀锋,闪闪生辉,数万只铁蹄践在地上,直是地摇山动。
虚竹和段誉见了辽兵的兵势,情知丐帮的“打狗大阵”无论如何抵拦不住,二人分站萧峰左右,说道:“大哥,咱们结义兄弟,有难同当,生死与共!”萧峰道:“那你快叫本部人马退去!”
虚竹、段誉分别传令。
岂知灵鹫宫的部属固不肯舍主人而去,大理国的将士也决不肯让皇帝身居险地,自行退却。
眼见辽兵越冲越近,射来弩箭已落在萧峰等人十余丈外。
玄渡本已率领中原群豪先行退开,这时群豪见情势凶险,竟有数十人奔了回来助阵。
萧峰暗暗叫苦,心想:“这些人一个个武功虽高,聚在一起,却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谙兵法部署,如何与辽兵相抗?我一死不打紧,大伙儿都被辽兵聚歼于南京城外,那可……那可……”
正没做理会处,突然间辽军阵中锣声急响,竟然鸣金退兵,正自疾冲而来的辽兵一听到锣声,当即带转马头,后队变前队,分向南北退了下去。
萧峰大奇,不明所以,却听得辽军阵后喊声大振,又见尘沙飞扬,竟是另有军马袭击辽军背后,萧峰更是奇怪:“怎么辽军后又有军马,难道有甚么人作乱?皇上腹背受敌,只怕情势不妙。
”他一见辽军遭困,不由自主的又关心起耶律洪基来。
萧峰跃上马背,向辽军阵后瞧去,只见一面面白旗飘扬,箭如骤雨,辽兵纷纷落马。
萧峰恍然大悟:“啊,是我的女真部族朋友到了,不知他们如何竟会得知讯息?”
女真猎人箭法了得,勇悍之极,每一百人为一小队,跨上劣马,荷荷呼喊,狂奔急冲,霎时间便冲乱了辽兵阵势。
女真部族人数不多,但骁勇善战,更攻了个辽兵出其不意。
辽军统帅眼见情势不利,又恐萧峰统率人马上前夹攻,急忙收兵入城。
范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