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青天审案(5/5)
就能代表此画是山水斋监定售出的?”石世驹这时才从衣袋中掏出一张纸来,朗声道:“小人这里有一样铁证,请大人过目!”
暴昭在案上将那张宣纸铺平,只见上面盖了一个“猗欤山水”的小印,旁边一行字:“山水斋监赏之章”,并署了周人钧的名字。
两人将那纸上之印与画上之印一核对,方孝孺点头道:“不错,两印出自同一颗印章。
”暴昭也点了点头道:“不错,完全相符。
”
暴昭抬起头对白景泰道:“白景泰,昨日你说此画是你以五百两银子在京师肆中买得,现在证据在此,这画分明是十年前石枋从苏州山水斋购回的,石枋被杀后,此画就落入你家。
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景泰作梦也想不到,只隔了一夜,这暴昭审案从一筹莫展突然各种证据全部出笼,打得自己没有招架之力,只好低头默然不语。
暴昭一声大喝:“白景泰!”声震全堂,他一字一字喝问道:“白景泰,你还有什么话说?”白景泰已经镇定下来,心知今日要脱罪已无可能,眼下只求减刑,便应声道:“下官抄石家时取得紫檀木箱,当时便是一口空箱,绝无什么金元宝,请大人明监!”
暴昭一记惊堂木拍下,道:“休庭半个时辰,静候本庭宣判。
”便和方孝孺携手进入堂后的密室。
师爷将庭上笔录分交白、汪、石三人确认并画押。
白景泰和汪典两人各怀鬼胎,坐在左边两张竹椅上不发一言。
郑洽一行四人起身走到青云堂的墙角,郑芫压不住心中的兴奋,低声道:“这个暴尚书真有一套,他昨日给了白景泰许多机会说谎,让白某把他的故事都编好了,师爷都记下了,今日才把证据、证人拿出来,白某想要改口翻供就来不及了。
”朱泛道:“昨日章头儿就看出来,暴尚书在欲擒故纵,果然姜是老的辣。
”
章逸却道:“这白景泰狡猾无比,他最后的供词是紫檀木箱从头到尾都是口空箱,全面否认金元宝的事。
这一招就让暴尚书很难下判决呢。
”郑芫道:“世驹那本册子不能当证据吗?”章逸道:“那册子可以证明从白府搜出的紫檀木箱和黄公望的画是白某假抄家而自肥,因为这两件实物现仍在堂上摆着,谁也赖不掉。
但那册子却无法证明箱子里装有十万两银的金元宝,因为咱们没有查到元宝实物,倒成了各说各话。
”
郑洽顿足道:“早知如此,便该叮嘱沙九龄、于安江他们不可将五个金元宝顺手牵羊,应该留在箱中的……”郑芫道:“其实也没差别,即使留在白府,五个元宝要转藏其他地方太容易了,咱们急切间未必能搜到。
”朱泛道:“搜到了也只是五个元宝,跟十万两银差太多。
”章逸结论道:“总之,很难用一口箱子和一幅画定罪为‘谋财害命’,也难定这白某死罪。
”
郑洽却摇了摇头。
章逸道:“郑学士怎么看此案?”郑洽道:“能为石家平反这十年前的冤案,是当前第一等重要之事。
至于是否能立即要了白、汪等人的性命,倒不见得要急于一时,只因真要追寻那一百多个金元宝的下落做为证据,不知道等到何时才能结案哩。
就不知暴尚书和方学士这判决书怎么写?”
朱泛觉得这话有理,心中暗忖:“不错,翻案才重要,要取坏蛋性命何需透过官家,咱们可以私了。
”他已在脑中计画私刑处死这两个坏蛋的场景:“嗯,不错,汪典‘良心发现’了,便在刑部左侧的玄武湖投水自尽。
那白景泰有天夜里喝花酒喝到烂醉,跌落在秦淮河里。
”想到这里,不禁喃喃自语:“可怜,这两人都喂了王八。
”偏郑芫耳尖,居然听到一两个字,便问道:“谁可怜呀?”
这时堂上两排衙役站定,一个司务小吏高声叫道:“升堂……”只见暴昭和方孝孺从后堂走出,在审堂前坐定了。
暴昭拍案道:“带白景泰、汪典,其他人等就坐。
”
白汪二人被带到案前站定,暴昭从袖中掏出一个摺子,打开来念道:“洪武二十年,京师木材商石枋、石钧兄弟遭锦衣卫逮捕,时锦衣卫北镇抚使白景泰承办此案,以‘隐瞒并协助胡惟庸谋反’之罪名,将石家全家处死,仅石钧之子石思居遁隐江湖而得免。
十年之后,石思居携伯父石枋生前亲笔记录各次供应朝廷采购木料之札记,投告当时办案之白景泰谋财害命,并告其堂舅汪典串通讹财设陷。
奉上谕由刑部尚书暴昭重启查审,并由翰林大学士方孝孺会审。
”
这只是起个案由,暴昭念到此处停了片刻,目光扫了一下堂下,继续道:“案经审慎重查,两审当事人白景泰,并传汪典对质,再依石枋之札记、锦衣卫之文书,以及宫中内务大臣王桂文之采购档案,确认石家案之实情如次:其一,石氏兄弟皆为殷实商人,历次供应朝廷采购之珍贵木材货真价实,并无任何虚报价码、串分回扣等情事。
当年锦衣卫处理此案之文书中,并无任何证据可资牵入胡惟庸谋反案,亦无与宫中采购大臣王桂文合谋之证据,故其‘隐瞒谋反,与谋反同罪’之罪名实属冤枉,应予撤销。
”
石世驹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哭出声来。
郑芫和朱泛极为激动地握手相庆,郑芫情不自禁泪水盈眶。
暴昭继续念道:“其二,据锦衣卫当年文书资料,石枋之妻汪氏有堂兄汪典,时在刑部任主事,汪典向其堂妹即石枋之妻劝说,索得银子万两做为石枋活命之资。
事后锦衣卫却以此一万两银,做为石家贿赂朝廷命官之证据,遂使石枋罪上加罪,全家遭处极刑。
经重新调查及当事人白景泰与汪典对质,白、汪二人究竟何人主动提出一万两银之议,双方各持一词,一时难有真相,唯石妻汪氏之出于被动其情甚明,况汪氏夫陷囹圄,心急而乱投助乃是人之常情,岂能加以贿赂命官、秽乱朝纲之重罪,处以极刑?十年前审判此案者心中岂有天理?岂有国法?岂有良心?”
这三个“岂有”念出,有如平地三个焦雷,震撼之力有如万钧之重,石世驹当场失声嚎啕,白景泰和汪典低头不语,郑洽等四人也都屏息咬牙。
郑芫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沿着面颊滴在她笔挺的飞鱼锦袍上。
暴昭拍了一下案桌,大伙安静下来,他继续念道:“准此,则石家主动贿赂命官之罪名亦不成立。
其三,石思居反控白景泰及从犯汪典谋财害命案,经调查及综合各方资料后,发现石家之金星紫檀木箱和黄公望‘春江垂钓图’确实落在白景泰府中,然而石枋札记中所载价值十万两银之金元宝却不知去向。
白景泰坚持紫檀木箱自始即为空箱,从未装有黄金元宝,然而此案当年处死石氏兄弟两家男女老幼十数人,岂有只为谋取一口空箱、一幅长画之理?惟吾等上体当今皇上施仁政之德意,办案必求实证实据,万不可再蹈当年覆辙,刑求逼供,草菅人命,故‘谋财害命’之诉虽不无可能,然而眼下之证据尚不足据以立判。
惟此案不可就此结案,刑部及锦衣卫皆应继续严查黄金元宝之下落,以求毋枉毋纵,彻底还原本案之真相,以昭天下。
”
暴昭顿了一下,继续念出摺子上所书最后判决──
兹判决如次:
洪武二十年石家兄弟隐瞒谋反及贿赂朝官之罪名不成立,当年之判决全部撤销。
当年被当作贿赂之资白银一万两,即当由朝廷发还石家,由石思居凭判决书到户部支领。
当年抄家时被抄而查有实录之石家财产,连同白府搜出之金星紫檀木箱一口、黄公望‘春江垂钓图’一幅,发还石家,由石思居据领。
当年主审本案之白景泰已犯曲法枉刑之罪,唯其动机是否为谋财而害命,则以本案尚须继续详查蒐证,暂时收押刑部大牢,待证据更加齐全再作处理。
重要关系人汪典,亲戚罹难之际非但不加援手,且趁火打劫讹取钱财,应立即除去官职,废为庶人,永不录用,其所涉案与白景泰有各持一词之部分,待证据更为齐全时再作处理。
汪典虽不入牢,须居家交付地保看管,随传随到。
白、汪二人入牢或看管时期,其家产除家人生活必需之外,一律加封刑部封条,全案最终处理之前,不得动用,亦不得转移。
以上判处,经呈朝廷核准后立即执行。
主审官刑部尚书暴昭,会审官大学士方孝孺。
附件:石枋亲笔札记一册,洪武二十年锦衣卫石案卷宗十四页,内府王桂文向石氏兄弟采购档案抄本一份。
暴昭念完,拍案退堂。
章逸领着郑芫和朱泛回到寓所,于安江及沙九龄早已在客厅等候。
大伙儿坐下来,于、沙二人听郑芫叙述重审石家老案的经过,郑芫妙语如珠,描绘得生动精彩,章逸和朱泛明明全程在场,这时再听芫儿讲一遍,仍然听得心情起伏,不能自已。
沙九龄和于安江更是听傻了,直到郑芫一掌击在矮桌上,喝道:“退堂!”才鼓掌叫好。
沙九龄正色道:“郑姑娘,你讲得比夫子庙那几个说书的强太多了,俺瞧从明日起,咱们到夫子庙去搭他一个棚儿,由锺灵女侠锦衣卫现身说法,侍候一段‘新金陵奇案’,保证万头钻动,一炮而红。
”
朱泛最是好事,拍手道:“沙老哥这个想法太英明了,芫儿的说书与众不同,不但是现身说法,而且还穿插功夫动作。
说到紧要关头,若有需要时,俺可以客串坏蛋,上台和锦衣女侠过他几招,管叫满场喝采,别人却不必做生意了,全都停下来挤到咱们的棚子。
所以俺建议,咱们的棚子一定要搭大号的,愈大愈好。
”
郑芫见大家愈说愈离谱,便也一本正经地问章逸道:“章指挥,您说这生意成不成?”章逸见她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便板着脸道:“谁说不成?你们第二天便被金寄容开除,就可以正式在夫子庙干那说书的营生了。
”众人哈哈大笑,都为新锦衣卫成军以来的第一仗打得漂亮,而感到兴奋无比。
章逸道:“这两堂会审下来,各位可看到了暴大人的办案功力。
虽说是咱们提供了证物,但以白景泰的狡猾老到,若是换一个主审,那能那么明快地就将他扳倒,治得他哑口无言,乖乖画押?”朱泛道:“俺最佩服的是暴大人从头到尾没有动刑,原以为不用刑求的审案比较沉闷不好看,没想到暴大人把过程搞得高潮迭起,惊心动魄,比看打屁股夹手指还要精彩,有本事,真有本事。
”
郑芫白了朱泛一眼,道:“朱泛,你还真看戏啊。
我最佩服最后那篇判书,不仅面面俱到,该点到的无一遗漏。
所有的分析及判决,合情合理合法,该判的毫不拖泥带水,不该判的绝不贸然硬判……”章逸接口道:“不错,那些金元宝肯定是被白某给吞了,而且绝对不会一人独吞。
不过没有证据就不能贸判,嫌疑重大就要继续严查;人要先关起来,以免姓白的在外面串连共犯、销毁证据,你们看这里面多绵密的思虑,多老练的手法。
暴昭在洪武帝归天之前,两年内调升刑部侍郎再升刑部尚书,确实有本事。
”郑芫道:“如此周延的判文,半个时辰便写就,真不容易,我瞧郑学士也有这本事……”
就在此时,有人敲了门,门开处只见郑洽带着石世驹走进屋来。
郑洽一进门就笑道:“什么事只怕我也有这本事?”郑芫道:“咱们在佩服今天那篇判文,暴大人只花半个时辰就能写成,实在了不起;我便说只怕郑学士也有这能耐。
”
郑洽笑道:“那判书确实掷地有声,刑名事理人情世故,无一不妥贴。
但我猜那草稿昨夜便已写好了,那半个时辰乃是做最后修订。
从文气看来,其中恐怕还有方大学士的手笔呢。
方才我已带世驹去拜谢了暴大人和方学士,如今他随我来此,有几句话要对诸位说。
世驹,你说吧。
”
石世驹上前一步,向几位新锦衣卫拜倒。
章逸一把拉起,道:“思居老弟,不可多礼。
”石世驹抱拳作揖,道:“思居还是叫世驹的好,当年的锦衣卫蓄意要杀死思居,今日的新锦衣卫救了世驹及石家的清白,我还叫世驹吧。
诸位为石家冤案翻案平反,大恩不敢言谢,我也不知如何报答,但小可是个知恩知本的人,我在丐帮获得重生,终生便是丐帮人,今晚我便要回到城隍庙外,和黑面李那批弟兄去吃剩饭残羹了。
至于石家的财产,虽然那十万两的金元宝下落未明,但我将获得偿还的一万两银子,加上其他退还的白家财产,变卖成银子后,怕也有几千两。
我已决定将半数捐给锺山灵谷寺,半数捐给城南天禧寺,拜托两寺的师父代为布施穷困民众……”
他说到这里,被沙九龄和于安江挥手打断,沙九龄道:“且慢,咱们这里还有你石家的宝贝呢。
”说着两人从行囊中拿出五只金光闪闪的大元宝。
朱泛啊了一声,抢前拿起一只元宝抱着又摸又擦,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郑芫抱怨道:“朱泛,看你德行。
”朱泛才装作一脸忍痛割爱,把元宝放还桌上。
于安江道:“这五个元宝原藏在那紫檀木箱中,那一夜咱们两人扮作黑道,绑了白景泰,逼他打开木箱,箱里就只这五个元宝,被咱们顺手牵羊摸走,今日宝归原主了。
”
石世驹道:“这五个元宝却不能拿去赈济穷人了,毕竟还是官府在追查中的‘赃货’及证物,要烦请章指挥代为保管在锦衣卫衙门里,视案情后续发展再加以处理。
小人听说这回为取得证据,累两位英雄扮作黑道,还用了有点……有点下作的迷魂香,实在罪过之极,小人再给两位叩头。
”说完就跪下,当真叩了一个响头。
于安江道:“世驹不要客气,咱俩为了演得逼真,不让白景泰这只老狐狸生疑,便要扮得愈下流愈好。
”沙九龄也笑道:“最后白府的护卫醒转要冲进来时,咱们如不顺手牵羊带走这五只金元宝,岂不引白某起疑窦?咱俩不但顺手牵羊,还当着白景泰的面就地分赃,这样才够下作,才瞒得过那白景泰。
”
郑洽见相关人等全到了,便对大伙儿道:“石家兄弟的冤案到今日算是平反了,后续搜查金元宝下落的事仍会进行,但只要此案经皇上御笔批准了,在京师将要掀起极大的震撼。
此案在整个胡惟庸案中虽只是个很小的案中案,除了当事人,原来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经咱们这一翻案、皇上这一批准,只怕不少老案都会有人拿出证据来要求重审。
刑部固然多了麻烦,咱们锦衣卫却是首当其冲,试想当年许多冤案都是锦衣卫一手造成的,如今要重启调查,老锦衣卫中能用的人有多少?只怕许多调查工作都要落到咱们这支新锦衣卫部队来了。
咱们一共五个人,要如何调整才应付得过来,这是第一桩事。
”
郑芫听了倒不惊慌,当初提出重审旧案的构想,大家已料想到能成案的件数其实不会太多,只是现在听说这些重审案件都要落在五个人的头上,就得开始设想如何扩充查案人力。
郑洽续道:“第二桩事,是翻案之风一起,能像石家兄弟案一样成功翻案的或许不多,但是对全天下造成的影响将极为广大。
洪武之治办了几件极为残酷的大案,杀了几万人,其实百姓是敢怒不敢言的。
如今皇上容许相关后人翻案,为受冤者平反,还其清白,即使数量不多,也是新皇仁政的第一步。
咱们头一个案子办得十分圆满,尔后仍要能多办几个好案子,百姓便相信盼望已久的仁政,终于盼到了。
”
朱泛道:“咱们人虽少,但可以挑选一些能干可靠的年轻人,做为锦衣卫的助手,帮咱们办一些外围的事。
譬如世驹,还有咱丐帮中几位好兄弟,都可派上用场。
”于安江点头道:“好主意。
便是旧锦衣卫中,俺也认识好几位可靠的老弟兄可帮大忙,而不会出卖咱们。
”章逸对沙九龄道:“便是龙腾镖局里,只怕也有些可靠弟兄可以帮忙打探打探消息?”沙九龄笑道:“镖局里会缺包打听么?”
郑洽见麾下五个人,人人都有自己的人脉,只要指挥运用得当,动员起来力量并不单薄,不禁大喜道:“章指挥及诸位新锦衣卫办理本案劳苦功高,今夜咱们有场小小庆功宴,章逸负责订席,我郑洽负责付账,在座各位不可不到。
”
郑洽估计得不错,这石氏兄弟的案子翻案成功,两个月内,刑部就接到五十七件要求重启调查的陈情。
其中有九案或因陈情者非当事人亲属,或因提不出任何证据,在刑部初审之后便不受理;其余四十八案,则由刑部及锦衣卫共同编组了一个临时调查司,由刑部五品郎中齐进和锦衣卫四品指挥佥事马札共同主持。
由于所涉工作皆为重新调查朝廷已经判过的旧案,是以另派一位都察院佥都御史夏成士、一位翰林院侍讲学士郑洽为总协调,可以秉承朝廷立场,做跨部门整合,其架构撇开旧案办案人,确保公正重审、不受干扰,同时也要顾及不可让案情发展到野火燎原,冲击朝廷,以致不能收拾。
可说是方孝孺、暴昭、郑洽等人煞费苦心的设计。
建文当时基于洪武时代的两件大案枉杀太多无辜,心怀补救之意,便公布了一道命令,允许受害者后人提出证据,重启调查。
结果大半年来,无人胆敢提出,他善意的做法得不到任何回响,原本有些沮丧。
这次藉石氏兄弟案的重审翻案,两个月内促成了四十八件新调查案,不禁甚感喜悦,对郑洽、暴昭等人大为称赏,钦命奖赏办案人员,并勉努力办好新提出的四十八案。
朱泛和郑芫忙了一整天,离开衙门时已是亥时,两人只好跑到“郑家好酒”赶个宵夜,然后陪郑娘子一道回家。
他们走到夫子庙附近,夜市正热闹,耍把戏的、说书的、叫卖的……好一片繁华市景。
三人走过一个杂耍的父女班子,那少女在一个矮台上施展软骨功,她身躯后仰,头从双腿之间弯到前面来,将放在台上的一只茶杯咬起,然后慢慢翻转,上身回转到水平位置时,身躯由左扭转,持平回到原来姿势,把咬着的茶杯从口中拿下,往地上一倒,半杯水洒在台上。
原来这杯中自始至终都有半杯水,经过这番折腾,居然滴水未洒,围观众人大声叫好。
老汉抱拳答谢,端出一个瓦盘,要看官老爷乡亲打点一些。
郑芫近日正在勤练暗器,一时手痒,便抓了一把铜钱,一捏成叠,唰的一声飞掷而出,落在瓦盘正中央,十个铜钱整整齐齐叠成一柱,宛如铸就,众人又是一声轰堂彩。
这时有个眼尖的闲汉尖叫道:“哈,你是锺灵女侠,你快去听那说书的,他们在说你的故事哩。
”这一来,大伙儿都把目光投向郑芫。
朱泛低声道:“咱们快走。
”郑芫道:“去那里?”朱泛笑道:“去听锺灵女侠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