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却还是没有放手,只听“咯”的一声,阎罗斧左臂已断,整个身子也已被他抡起。
阎罗剑脸如死灰,想拔剑,再刺。
谁知小雷竟以自己的血肉夹住了剑锋,他身子向左转,阎罗剑也被带得向左转,只听剑锋摩擦着小雷的骨头,如刀刮铁锈。
若非自己亲耳听见,谁也想不到这种声音有多么可怕。
阎罗剑只觉牙根发酸,手也有些发软,简直已不能相信自己这一剑刺着的是个活人。
小雷是个活人。
阎罗剑惊觉这事实时,已经迟了。
小雷的身子突然向后一靠,将自己的人从剑锋上送了过去。
他肩头的剑锋本只穿出六七寸,现在一柄三尺七寸长的青锋剑竟完全从他肩头穿了出来,直没到剑柄。
阎罗剑看着自己的剑没入别人的身子,他自己的眼睛里反而露出惊怖欲绝之色。
然后,他就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两人身子一靠近,小雷的肘拳就已击上了他的胸膛。
他的人,忽然间就像是个已被掏空了的麻袋,软软地倒了下去,恰巧倒在刚从半空落下的阎罗斧身上,两张脸恰巧贴在一起。
一张白脸,一张黑脸,脸上同样是又惊讶,又恐惧的表情。
他们不能相信世上有这种人,死也不信。
所有的动作,全都是在一刹那间发生的——忽然发生,忽然就已结束。
长剑还留在小雷身上,剑尖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滴着血。
小雷苍白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变形,但身子却仍如标枪般站在地上。
赵大先生看着他,似已吓呆了。
连欧阳急都已吓呆了。
他们惊骇的,并不是他出手之快,而是他那种不顾死活的霸气、杀气。
小雷瞳孔渐渐在收缩,目光显得更可怕,就像是两根发光的长钉,钉在赵大先生脸上。
赵大先生嗄声道:“我们说好的,你放下他,我们就走。
” 小雷道:“我已放下了他。
”他的确已放下了阎罗索,血淋淋地放在那黄面大汉怀里。
赵大先生一双眼睛不停地在跳,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出手?” 小雷冷冷道:“我几时答应过你不出手的?”赵大先生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咬着牙道:“好,你好,很好……” 小雷道:“你现在是不是还不想走?” 赵大先生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尸身,又看了看龙四,惨笑道:“我能走?” 龙四道:“他说你能走,你就能走,他无论说什么都算数。
”他眼睛发红,热泪已将夺眶而出。
赵大先生看着他,忽然跺了跺脚,道:“好,我走。
” 小雷冷冷道:“最好走得远远的,愈远愈好。
” 赵大先生垂下头,道:“我知道,愈远愈好……”他忽又抬起头,瞪着小雷,嘶声道:“只不过,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雷道:“我……我也姓龙,叫龙五。
” 赵大先生仰面长叹,道:“龙五,好一个龙五,好一个龙五……早知有这样的龙五,又何苦来找龙四……”他声音愈说愈低,忽又跺了跺脚,道:“好,走,走远些也好,江南有这么样一个龙五,哪里还有我们走的路!” 地上的血还未干透,血战却已结束。
小雷看着赵大先生他们去远,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似已再也支持不住。
他毕竟是个人,毕竟不是铁打的。
龙四抛下长枪,赶过来扶住他,满眶热泪,满心感激,颤声道:“你……”他喉头似也被塞住。
小雷脸上已苍白得全无血色,满头冷汗比雨点更大,忽然道:“我欠你的,已还了多少?” 龙四道:“你……你从没有欠过我。
” 小雷咬着牙,道:“欠。
” 龙四看着他的痛苦之色,只有长叹道:“就算欠,现在也已还清了。
” 小雷道:“还清了就好。
” 龙四道:“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小雷道:“不是。
” 龙四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道:“我……” 小雷忽又打断了他的话,道:“莫忘了你是龙四,我是龙五。
” 龙四看着他,热泪终于夺眶而出,忽然仰天大笑,道:“对,我们不是朋友,是兄弟,好兄弟……好兄弟……”他紧紧握住小雷的手,似乎再也不愿放松。
小雷充满痛苦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喃喃道:“我从来没有兄弟,现在有了……” 他的人忽然倒下,倒在龙四肩上。
欧阳急看着他们,镖师和趟子手也在看着他们,每个人眼睛里都是潮湿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热泪? 地上的血已淡了,脸上的泪却未干。
他们的友情,是从血泪中得来的——你是否也见过这样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世上又有几个?
03
剑已拔出,已拔出了三天。小雷却仍在昏迷中。
他的泪已流尽,血也已流尽。
他已做了他应该做的事,还了他应该还的债。
他是不是已不想再活下去? 三天,整整三天,他的灵魂和肉体都像是在被火焰煎熬着,不停地在昏迷中狂吼,呓语,不停地在呼唤着两个人的名字:“纤纤,我对不起你,无论你怎么样对我,我都不会怪你。
”“龙四,我欠你的,也永远还不清。
”这些话,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地说着,也不知说了多少遍。
龙四也不知听了多少遍。
他一直守候在床前,每听一次,他热泪总是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他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多,眼眶已渐渐陷了下去,银丝般的白发也已稀落。
三天,整整三天,他没阖过眼睛。
欧阳急静静地坐在旁边,他来劝龙四回屋歇一歇,已不知劝过几次。
现在他已不再劝了,因为他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