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恩怨难断(2/5)
宁不空笑道:“请讲。
”
“这三句话就是……”沈舟虚张开双眼,一字一句地道,“天道无亲,天道无私,天道无情。
”
宁不空的脸色一变,沈舟虚忽地微微一笑,说道:“宁不空,只凭这三句话,你说,我会为妻子儿子向你屈服么?”
宁不空一顿拐杖,厉声道:“沙师弟,砍下他儿子的一只手。
”沙天洹笑道:“好啊!”抽出一把短刀,大声问道,“左手还是右手?”
宁不空还没回答,沈秀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嘶声尖叫:“别!我会学狗叫。
”当即“汪汪汪”连叫三声。
宁不空一行纵声狂笑,沈秀也随之干笑,一边笑,一边偷看母亲,忽见商清影望着自己,目中透出一丝失望,沈秀面如火烧,忙道:“妈,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劝劝爹爹,千万不要逞强。
”
商清影摇头苦笑:“秀儿,人无骨不立,做人什么都能丢,但不能丢了骨气!”
沈秀又羞又恼,大声说道:“有骨气就能活命吗?爹结的仇,就该他自己了断。
说什么无亲、无私、无情,分明没将咱娘儿俩放在心上。
早知道这样,我……我宁可做狗,也不做他的儿子。
”众人听了又是大笑,商清影眼里泪花乱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宁不空笑道:“沈师兄,你养了个好儿子!”沈舟虚冷冷道:“犬子不肖,早在意料之中。
宁师弟若要代我清理门户,沈某求之不得。
”
“你想得美。
”宁不空阴沉沉一笑,“我偏不杀你这个活宝儿子,留着他丢人现世。
”他沉吟一下,转身说,“凝儿,过来。
”
宁凝移步上前,宁不空道:“沙师兄,把刀给她。
”宁凝接过刀,不明所以,只听宁不空说道:“凝儿,还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
宁凝眼圈儿一红,轻声说道:“双腿折断,流尽鲜血而死。
”宁不空沉声道:“沈瘸子害得你娘惨死,你是不是该为她报仇?”宁凝道:“是。
”
“好!”宁不空点了点头,“你就拿这把刀,将姓商的贱人双腿砍断,再在她身上割一百刀,也让她也尝一尝流尽鲜血、慢慢死掉的滋味。
”
宁凝听得花容惨变,望着商清影,握刀的手一阵阵发抖。
商清影深深看她一眼,举手掠起鬓发,叹道:“凝儿,动手吧!这是沈舟虚造的孽,他害死了你娘,又把你炼成了劫奴。
沈家负你太多,夫债妻还,本是应当,只盼你杀了我,不要再杀别人。
你一个清清灵灵的女孩儿,双手不该沾染太多的血污。
”
宁凝呆呆地望着她,往事点滴涌上心头,握刀的手抖得越发厉害。
忽听薛耳叫道:“凝儿,主母是好人,你别害她。
”螃蟹怪喝道:“狗东西,闭嘴。
”上前一脚,踢得薛耳口吐鲜血。
鼠大圣拍手怪笑:“踢得好,天部劫奴上次害我们出丑,这一次,要将他们统统杀了。
”螃蟹怪点头称是。
赤婴子却道:“杀了多没趣味,废了他们的神通才有趣呢!”
鼠大圣奇道:“怎么废神通?”赤婴子道:“‘听几’耳力过人,那就扎穿他的耳朵。
‘无量脚’腿力厉害,那就剁掉他的双腿。
以此类推,‘尝微’拔掉舌头,‘鬼鼻’割掉鼻子,至于‘不忘生’,呵,得砍掉他的脑袋才行!”
天部劫奴听了这话,无不惊慌失措。
螃蟹怪笑道:“赤婴子,你公报私仇,上次输给了人家,如今就要砍他的脑袋?”他一瞅燕未归,想起上次输给此人,心头恨起,赶上前去,高高举起手臂,对准他的双腿,正要劈下,忽觉背心一凉,浑身的气力向外倾泻,螃蟹怪一呆,低头望去,忽见胸口透出一截刀尖。
他还在糊涂,宁凝早已抽回刀去,螃蟹怪扑在地上,转眼掉气。
谷缜一边看着,也是不胜吃惊,宁凝出刀的身法形同鬼魅,来来去去,都似站在原地。
沙天洹惊怒交迸,厉声叫道:“臭丫头,你作死么?”宁凝也不瞧他,冷冷说道:“这五个劫奴都是我的好朋友,谁杀他们,我就杀谁。
”沙天洹一呆,咽下一口唾沫,忽地转怒为笑:“贤侄女别生气,不就一个劫奴么?杀就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宁凝略一沉默,走到商清影面前,刀尖抵住她的心口,轻声说:“妈妈的仇不能不报,就一下,我不想你多受痛苦……”
商清影苦笑道:“多谢凝儿……”说着闭上双眼,但觉刀锋透过衣衫,微微颤抖,忽听“当啷”一声,钢刀掉在地上。
商清影张眼望去,宁凝双手捂嘴,泪如泉涌。
“凝儿!”商清影柔肠百转,忍不住搂她入怀,柔声道,“好孩子,别哭……”宁凝听了这话,俨然女儿见了慈母,多日来的委屈一时迸发,忍不住抱紧商清影,孩子似的号啕大哭。
宁不空侧耳倾听,起初还能忍耐,至此大为暴怒,厉声道:“凝儿,你忘了你娘的仇恨吗?”宁凝一呆,轻轻推开商清影,抹泪说道:“爹爹,我从小孤苦,是主母一手养大,她真心爱我,我不能害她。
”
“你叫她什么?”宁不空暴跳如雷,“主母,哼,主母?这女人爱你护你,不过是她市恩的手段,好叫你乖乖地为沈瘸子卖命。
好,你下不了手,我来下手。
”
宁凝咬了咬牙,大声说:“你也不许动手。
”宁不空冷笑一声,大袖一甩,一排箭射向五大劫奴。
他本想声东击西,引开宁凝,再对商清影下手,不料宁凝目光一转,“轰隆”一声,“木霹雳”炸成粉碎。
宁不空五指成爪,绕过宁凝,抓向商清影面门。
宁凝反手勾出,父女两只手绞在一起,宁不空左掌拍出,又被宁凝右手缠住。
宁不空运劲一挣,居然无法挣开,不由怒道:“凝儿,你为了仇人跟我动手?”
宁凝泪花乱转,大声说道:“她不是仇人,沈舟虚才是。
”
“胡说!”宁不空一振臂,宁凝衣袖着火,一道火线顺着手臂烧向面颊。
宁不空一出手就觉后悔,但觉宁凝仍不撒手,心中慌乱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商清影纵身上前,双手拍打火焰,一时间,皮肉焦臭之气四散弥漫。
宁凝慌忙放手,转身扶住商清影,定眼一看,妇人双手焦烂发黑,宁凝心底一痛,忽又流下泪水,可是宁不空铁石心肠,运掌如风,又向商清影头顶拍落。
“宁不空。
”喝声入耳,宁不空不及回头,便觉巨力天降,他慌忙反掌迎出,两掌相交,宁不空浑身一热,一个跟斗狼狈翻出,惊怒道:“狗奴才,又是你?”
宁凝不用眼看,也知道来者是谁,她不由得长吐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只见陆渐挽着陆大海,左顾右盼,神色惊疑。
那一晚,陆渐跟随宁氏父女,到了二人宿地,一无阻碍,见到了陆大海。
老头儿吃罢晚饭,正在那儿睡觉,被人叫醒,还在一味唠叨,直到认出陆渐,这才醒悟过来,一时老泪纵横,祖孙俩抱头痛哭。
依照宁不空的本意,要用陆大海胁持陆渐,逼迫他再为自己效力,可是宁凝百般阻挠,逼着他把陆大海还给了陆渐。
宁不空心肠冷硬,偏偏遇上这个女儿,好比遇上了克星。
宁凝一掉眼泪,他就心烦意乱,无法固执己见。
这时沙天洹也劝说道:“那小子破了‘黑天劫’,修成‘金刚神力’,成就千古奇功,年方弱冠,已能与谷神通争胜,你我的武功望尘莫及。
你要杀他固然不易,你要驾驭他,比起降龙伏虎还难十倍,闹得不好,养虎不成,反为虎伤。
令爱又分明对他有情,你把他留在身边,没准儿做了你的女婿!”
前面的话宁不空倒没放在心上,唯独最后一句,直叫他出了一身冷汗。
陆渐曾是他的劫奴,宁不空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他,女儿失而复得,宁不空视同拱璧,决不能便宜了这土头土脑的傻小子。
他想到这儿,只想打发陆渐走得越远越好,是以闹完了沈秀的婚礼,宁不空就决意交出陆大海,另给银子盘缠,打发二人回乡。
陆渐见到祖父,心愿已足,宁不空送的盘缠他瞧也不瞧,只向宁凝施礼道别,少女望着他柔肠寸断,内心极想挽留,可是当着父亲,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有眼泪按捺不住,悄没声息地流了下来。
宁不空耳力极聪,听出女儿哭泣,不由暗自庆幸,只盼两人从此隔绝,永世不相往来。
陆渐带着祖父,匆忙赶到若虚堂。
谁知敲开大门,才知道谷缜没有回家,谷萍儿也还在府里,足见出海一事并未成行。
陆渐松了一口气,决意留在若虚堂等候,无论如何也要送谷缜一程。
祖孙二人安顿下来,陆渐问起陆大海当日情形。
老头儿喝了一口茶,打起精神说道:“那天你去衙门理论,我守着鱼摊等候,不料宁账房突然走过来跟我打招呼。
我多日不曾见他,心中奇怪,又见他眼睛瞎了,心生同情,就说:‘宁账房,你等我一会儿,我卖了鱼,请你喝酒。
’姓宁的却笑着说:‘怎么能要你请酒,我请你才是。
’不由分说就拉住我手,说也奇怪,我被他一拉手,就觉浑身发软,身不由主地跟他向前,想要叫喊,又被一股气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叫不出来。
宁账房拉着我东转西转,最后到了一个黑屋子里面,也不知他使什么邪法,用指头在我后脑一戳,我两眼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
陆渐道:“那不是邪法,是点穴。
”
“点血?”陆大海摇了摇头,“他这一点,血倒是没流,就是昏沉沉的,醒来却在马车里面……”陆渐恍然大悟:“宁不空是用马车将爷爷运走的,我真糊涂,只顾观看行人,从没搜查过往车辆。
”当下又问,“后来呢?”
陆大海道:“这时候,姓宁的换了一张嘴脸,凶巴巴的很不客气。
我问他为何如此,他也不说。
这么坐了几天马车,到了南京,姓宁的把我关进一座石头房子,过了半日,又来看我,这次身边跟了一个小丫头,生得十分俊俏,管那姓宁的叫爹。
哼,原来那瞎子还有女儿呢!小丫头比他老子客气多了,问过我的姓名,又亲自给我送来好酒好菜。
真是奇怪,我在喝酒吃肉,她却在一边流泪。
我问她缘故,她也不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小丫头既然不肯说,老子也懒得多问,只管吃他娘,喝他娘,吃饱了就地一睡,谁知今晚一觉醒来,你就在我面前了。
唉,陆渐,你说,这像不像在做梦啊?”
陆渐叹气道:“爷爷,多亏了宁姑娘,要不然,宁不空心狠手辣,我也许就见不到你了!”陆大海道:“宁不空是谁?”陆渐道:“那是宁账房的真名!”陆大海挠了挠头,说道:“这么说,你认识那对父女啰?”陆渐默默点头。
“那么……”陆大海皱起眉头,“宁账房抓我也跟你有关啰?”陆渐道:“宁不空是我对头,宁姑娘是我的朋友。
”陆大海忽地眉开眼笑,大声道:“朋友?呵!那姑娘人生得俊,性子又好,对我老人家也很尊敬。
”陆渐点头道:“宁姑娘为人很好。
”
陆大海一拍大腿,叹气道:“可惜,要是能做我孙儿媳妇,那就更好了。
”陆渐张口结舌,做声不得。
陆大海沉浸于遐想之中,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又问:“是了,宁账房跟你有什么过节,干吗要捉我?”陆渐挠了挠头,说道:“听宁姑娘说,是要让我去拆散一桩婚事!”
“什么?”陆大海脸一沉,厉声说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怎么能拆散人家的婚事?”陆渐含羞带怯,期期艾艾,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
陆大海又问:“拆谁家的婚事?”陆渐不敢说谎,硬着头皮说:“沈家!”
“沈家,沈家……”陆大海拈着胡须,苦想想了半天,忽地一拍大腿,高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吃饭的时候,宁不空来找他的女儿。
两人起初在一边嘀嘀咕咕,后来突然吵起嘴来。
我没头没脑地听了几句,里面提到了一个姓沈的瘸子!难道说,就是他家的婚事吗?”
陆渐点了点头,陆大海一拍大腿,叹道:“这宁账房也真够歹毒。
姓沈的也不知怎么惹了他,昨天拆婚事的事儿他倒是没说,却说要设计对付沈瘸子的老婆和儿子,逼沈瘸子就范。
小丫头听了这话,似乎很不乐意,不软不硬地顶了宁账房几句,宁账房大动肝火,把小丫头狠狠骂了一顿,骂她不思报仇,尽干些亲痛仇快的混账事……”说到这儿,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