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死两难(4/5)
道:“短时内是回不得南京了,闻香,你瞧一瞧,可有什么线索?”鹰鼻怪人应了一声,如狗儿一般趴在地上,硕大鼻子微微抽动,逐寸逐分地嗅了过去。
陆渐瞧得奇怪极了,忍不住问:“这位兄台,你不是瞧线索么,这又是做什么?”莫乙接口笑道:“他在闻屁!”陆渐讶道:“屁也可闻?”心想若是有屁,自然掩鼻不及,岂有嗅闻之理。
苏闻香爬了起来,望着众人,一本正经道:“若有屁闻,那也好了。
”莫乙道:“呸呸呸,贱东西,闻什么不好,偏要闻屁?”苏闻香不急不恼,淡淡说道:“书呆子你不知道,每个人的屁,气味都不同,闻过屁的气味,就能找到它的主人。
”
莫乙眼珠一转,笑道:“有一个人的屁,你嗅了也找不到它的主人。
”苏闻香道:“是谁呀?”莫乙道:“苏闻香。
”苏闻香一愣道:“苏闻香?”莫乙道:“是啊,你闻了苏闻香的屁,再去找苏闻香,能不能找到?”
苏闻香喃喃道:“我闻了苏闻香的屁,再去找苏闻香,苏闻香就是我,我找苏闻香,就是找我,我找我,我是谁,苏闻香又是谁?谁是苏闻香,我是谁……”他自言自语,目光渐渐呆滞起来。
沈舟虚眉头微皱,忽地一声断喝:“你是苏闻香,苏闻香就是你!”这一喝蕴有内劲,苏闻香应声瘫倒在地,呼呼喘道:“是呀,我是苏闻香,苏闻香就是我,我就是苏闻香……”一边说一边拭去额上冷汗,神色疲惫,形同虚脱。
宁凝忍不住埋怨:“莫乙,你明知道他容易犯痴,怎么尽说一些绕弯子的话。
”薛耳原是宁凝的跟屁虫,见宁凝开口,也装模作样地责怪莫乙:“书呆子你太可恶了,上次撺掇我听街上的人放屁,再将那放屁的人叫出来,结果惹恼了人家,给我一顿好揍。
这次又哄苏闻香闻屁,劫奴之中,就数你最坏……”
莫乙听了责怪,不以为杵,反而咧嘴直笑,模样儿十分得意。
沈舟虚挥了挥手,不耐道:“闻香,能追到那伙人么?”苏闻香道:“能。
”沈舟虚点头道:“很好,你在前面带路,务必追上宁不空。
”宁凝迟疑道:“他……他怎么办?”沈舟虚皱眉道:“谁?”忽见宁凝双耳羞红,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陆渐,不由冷哼一声,说道:“他也随着我们,未归,你背他出去。
”
燕未归点头,将陆渐负在背上,走出庙外,庙前却停着一辆马车、三匹骏马。
陆渐随沈舟虚乘车,莫乙驾车,宁凝、薛耳、苏闻香三人骑马。
燕未归徒步奔突在前,追星赶月,疾逾车马。
苏闻香骑在马上,将头扭来扭去,左嗅嗅,右闻闻。
他嗅闻时呼吸奇怪,呼气至为短促,吸气却很深长,仿佛只这一吸,要将四周的空气吸得一丝不剩,呼吸之后,便指方向,可是时辰已久,许多气味随风水流去,苏闻香追踪起来,不免偶生差错,幸喜错而能改,大致方位不曾有误。
这么马不停蹄、忽东忽南,行了两日。
次日入暮,苏闻香忽让众人止步,来到道边树林,趴在地上嗅了一会儿,神色迷惑,回禀道:“主人,这拨人奇怪极了,在树林中分开,有一个人向正南去了,其他的人却向西南去了。
”
沈舟虚下车,推着小车来到林中,伸指从地上拈起一小撮泥土。
那泥土色泽紫暗,沈舟虚凑到鼻尖嗅嗅:“这土有血腥气。
”又问苏闻香,“向南去的那人是男是女?”苏闻香道:“从体气嗅来,是女的。
”
沈舟虚沉吟道:“小兄弟,那位阿晴姑娘可留有物件给你?”
“物件?”陆渐微微一愣。
沈舟虚道:“好比手帕、香囊,总之是那姑娘的贴身物品。
”陆渐寻思姚晴从未赠给自己什么贴身物品,正想说无,突然双目一亮,从怀里掏出盛舍利的锦囊:“这个阿晴携带过许久,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苏闻香接过嗅嗅,说道:“不错,往正南方去的那位姑娘是这个香气,这香气在林子中忽东忽西,忽南忽北,跟人捉迷藏似的。
”说罢将锦囊还给陆渐。
沈舟虚听了,微微笑道:“小兄弟恭喜,那位阿晴姑娘,或许已经脱身。
”陆渐又惊又喜,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血红,咳嗽道:“沈先生,你为何这样说?”沈舟虚道:“宁不空一行曾在这林子里歇足,约莫歇足之时,那位阿晴姑娘突然发难,与宁不空等人斗了一场,而后故布疑阵,引得宁不空一行向西南追赶,她却向正南方走了。
”
陆渐听得睁大了眼,问道:“沈先生,此话当真?”
“不会错。
”沈舟虚徐徐道,“眼睛会看错,闻香的鼻子却不会嗅错。
”苏闻香点头道:“是呀,眼睛会骗人,气味不会骗人。
阿晴姑娘身上有一种好闻的体香,十万人中也遇不上一个,几乎和凝儿差不多了。
”
宁凝呸了一声,骂道:“苏闻香,你胡说什么?她的气味好不好闻,与我有什么关系?”苏闻香皱眉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宁凝道:“随口说说也不许,我就是我,干吗要和人家比……”说到这儿,眼圈儿泛红,恨恨扭过头去。
苏闻香见她气恼,心中发慌,讪讪道:“凝儿别气,我以后不说你就是了!”宁凝哼了一声,默然不答。
陆渐心忧姚晴,催促道:“苏先生,你快施展神通,看看阿晴去哪儿了?”苏闻香嗯了一声,边走边嗅,穿过树林。
陆渐身子虚弱,行动无力,幸喜宁凝随在一旁,顺手搀扶。
苏闻香爬上一处高坡,抽了抽鼻子,摇头道:“这里有那位姑娘的气味,也有其他人的气味。
”陆渐脸色大变,失声道:“阿晴又被他们捉住了?”
苏闻香不置可否,弯腰默然向前。
陆渐心急如焚,连催宁凝跟上,道路两旁丛林幽深,怪石悬空,或如饿虎俯视,或如长戟下刺,可陆渐的两眼只凝注在苏闻香的鼻端,其他的人事均然不觉。
光影移转,日渐入暮,众人爬了一程,忽听水声轰隆,行近了,却是两片山崖夹着一道急流深涧,山高水急,咆哮如雷。
苏闻香四处嗅嗅,皱眉道:“奇怪。
”陆渐忙道:“苏先生,又怎么奇怪了?”苏闻香道:“我嗅不到那位姑娘的气味,其他人的气味却在,沿着山涧下山去了。
”
陆渐一愣,问道:“这是什么缘故?”苏闻香道:“只有一个缘由,能叫我嗅不到气息,那就是这位姑娘掉进山涧,涧水湍急,将她的气味冲刷一空……”
陆渐心子陡沉,水声入耳,化作轰隆雷鸣,他恍恍忽忽探首望去,涧深百尺,乱石嵯峨,有如狼牙尖刺直指天空。
涧水经过,便被切割成丝丝缕缕,想象人若落水,被这急流一卷,势必血肉模糊,哪能活命……刹那间,陆渐心头一空,又伤心,又迷糊,忽地喉头发甜,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只听身畔宁凝失声惊呼,跟着忽就失去了知觉。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陆渐张眼看时,眼前四壁精洁,悬琴挂剑;阵阵香风飘来,送来几声鸟语。
陆渐循声望去,窗外却是一座花园,花木错落枝蔓,鸟声百啭不穷,花丛中几双蛱蝶比翼而飞。
陆渐瞧见,忽地深深羡慕起来,想这蝴蝶尚能成双飞舞,而自己从今往后,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间了。
想到这儿,他咳嗽起来,挣得满面通红,忽觉嘴里腥咸,举手承接,尽是血水,心中微感凄凉:“我要死了么?唉,死了也好,这么活着,真是太苦!”
伤感之际,忽听门响,宁凝手捧托盘进来,盘中盛着一碗汤药,见他咳血,急忙上前,给他拭去血水,端起药碗,勺了一勺,吹得凉了,送到他嘴边。
陆渐咬牙闭眼,微微摇头。
宁凝心里有气,皱眉道:“你不吃药,病怎么会好?”陆渐仍是双目微闭,一言不发。
宁凝见他面容悲苦,心知他生念全无,是故不肯吃药。
一时间,她望着这病中男子,心中百味杂陈,那一点点怒气却慢慢地消散了。
怔忡一会儿,宁凝收拾心情,软语道:“你知道么?主人派人去山涧下游查过了,并未发现尸首,或许那位阿晴姑娘还活着。
她若活着,你死了岂不冤枉?”
陆渐张眼道:“宁姑娘,你不骗我?”宁凝只觉一股莫名怒气荡过心头,将碗重重一搁,大声说:“谁骗你了?你这人,真是……真是讨厌……”说到这儿,双眼一热,只恐再在这儿,便要当场落泪,一转身向外走去。
陆渐忙道:“宁……宁姑娘,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我……我喝药便是……”捧起那碗药,一气喝光,只因喝得太急,又是一阵咳嗽。
宁凝心中越发难受,冷冷道:“陆大侠你言重了,我一个劫奴,没爹没娘,我……我又配生什么气……”陆渐愣了一下,摇头道:“宁姑娘,你这话不对,我也是劫奴,我也没爹没娘。
嗯,我还有个爷爷,他虽然爱赌博,心里却疼爱我的。
可你也不错啊,那个姓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