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西行漫道(2/5)
陆渐转身来到姚晴房里,姚晴醒来不见陆渐,正发脾气,见他进来,心中又喜又怨,红着眼说:&ldquo你去哪儿了?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欢喜了?&rdquo陆渐苦笑道:&ldquo我有事走开一阵,怎么就成盼你死了?&rdquo姚晴道:&ldquo你还有理了?你丢下我一个,我一着急,不就活不成啦?&rdquo
陆渐叹一口气,拉住她手,默默注视,短短两三日的工夫,少女又消瘦了许多。
陆渐胸中酸楚,寻思:&ldquo她病成这样,不免脾气古怪。
&rdquo强笑一笑,说道:&ldquo阿晴,你责怪得是,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rdquo
姚晴心中欢喜,白他一眼,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轻声问道;&ldquo万归藏有消息么?&rdquo陆渐将谷缜的话说了。
姚晴沉吟一下,忽道:&ldquo糟了。
&rdquo陆渐道:&ldquo怎么糟了?&rdquo姚晴说:&ldquo若是三条消息,必是出了三个万归藏&hellip&hellip&rdquo陆渐奇道:&ldquo哪来的三个万归藏?&rdquo姚晴方要细说,可一用心力,便觉眩晕不已,当下摆了摆手,说不下去。
青娥见状端来参汤,姚晴喝罢,闭目调息一阵,才说:&ldquo你带我去见谷缜。
&rdquo陆渐点头答应,见姚晴要换衣衫,便退出门外。
他站在阑干边上,望着满园百花凋零,落叶满地,经风一吹,沙沙轻响,那声音仿佛一把钝刀在心上打磨。
陆渐怔怔看了一会儿,眼泪夺眶而出,不经意间洇湿了一朵残花。
这时间,忽听房中叫唤,只得收拾心情,强笑着转了回去。
携姚晴来到后厅,众人已经聚齐,正在议论。
仙碧说道:&ldquo西、北、南三方,出了三个万归藏,分明就是故布疑阵。
&rdquo谷缜笑道:&ldquo老头子一气化三清,这一招厉害!我们三中选一,选错了方向,必然耽误时辰。
&rdquo左飞卿接口道:&ldquo万老贼狡猾多诈,也许西、北、南三方都是虚假,其实去了东方。
&rdquo
&ldquo不会。
&rdquo谷缜轻轻摆手,&ldquo老头子固然狡猾,思禽祖师却不是无趣之人,第一条线索在东方,第二条线索又在东方,听起来就很无味。
&rdquo
众人各动心思,猜测不定。
过了半晌,谷缜忽道:&ldquo思禽祖师行事,起承转合之间,往往暗含关联,好比八图之谜,看似分散,其实缺一不可,关联甚深。
这五条线索之间,也一定暗含某种关联,找到这种关联,就能猜到万归藏的去向。
诸位,换了你是思禽祖师,为何要将第一个线索藏在灵鳌岛呢?&rdquo
仙碧道:&ldquo为了出人意料!&rdquo谷缜摇头道:&ldquo起初我也这样想,如今想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灵鳌岛那么多石碑,思禽祖师为何偏偏在镜圆祖师的那方石碑上留字?又为何不直书&lsquo风穴&rsquo二字,偏要留下谜语,暗指&lsquo众风之门&rsquo?这其中难道没有蹊跷?&rdquo
仙太奴冷不丁开口:&ldquo花镜圆祖师也好,公羊羽祖师也罢,都与思禽祖师大有渊源。
花镜圆祖师是花晓霜祖师的胞弟,公羊羽祖师是花祖师的祖父,论辈分,都是思禽祖师的外家祖辈。
谷缜,照你这么说,难道第二条线索也跟血缘有关?&rdquo谷缜道:&ldquo未必是血缘,但与思禽祖师必有切身关联。
马影?马影!可有什么地方,既有骏马,又与思禽祖师密切相关?&rdquo话音方落,温黛双目一亮,忽道:&ldquo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既与思禽祖师有关,又和马儿有关。
&rdquo
众人精神一振,仙碧喜道:&ldquo在哪儿?&rdquo温黛笑道:&ldquo你还记得莺莺庙么?&rdquo仙碧倒吸一口凉气:&ldquo莺莺庙,那不是西城?&rdquo温黛点头道:&ldquo那儿有柳莺莺祖师的遗像,遗像旁边就是她的宝马胭脂。
&rdquo
&ldquo莺莺庙?&rdquo谷缜眉毛上挑,&ldquo看来,我们还得一路向西!&rdquo
休息一夜,次日旭日未升,众人打马出发。
晨风徐徐吹来,陆渐顿生凉意,回头问道:&ldquo阿晴,冷么?&rdquo姚晴趴在他的肩头,探过头来,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轻轻笑道:&ldquo傍着你这个大火炉,一点儿都不冷&hellip&hellip&rdquo话音方落,陆渐左肩的白鹦鹉便叫:&ldquo大火炉,陆渐是个大火炉!&rdquo
陆渐涨红了脸,姚晴见这扁毛畜生将自己的私房话乱传,气恼不胜,给它一掌,骂道:&ldquo臭鸟儿闭嘴!&rdquo白珍珠噗地飞起,落到巨鹤身旁,歪着小脑袋盯着姚晴。
姚晴道:&ldquo你还不服?&rdquo欲要挣起追打,又觉浑身乏力,不由伏在陆渐背上喘气。
&ldquo晴儿!&rdquo温黛上前说道:&ldquo你这毛病,还得心平气和才好。
&rdquo姚晴望着她眼圈儿一红,说道:&ldquo师父,你真的不去了?&rdquo温黛叹道:&ldquo太奴双目失明,身子每况愈下。
我留在这里,一来照看他,二来守护商家妹子,好叫陆、谷二位此去心无旁骛。
&rdquo
陆渐道:&ldquo前辈大德,陆渐无以为报。
&rdquo温黛道:&ldquo你无须客气,此番西行,沙碛千里,险山重重,寒风如刀,热风如烧,晴儿的身子必然吃力。
这几日她全身的经脉已有萎缩征兆,实在叫人担心。
从今日起,你早中晚三次,以真力拓展她周身百脉,一刻也不能松懈。
你的&lsquo大金刚神力&rsquo至大至纯,蕴含慈悲佛力,对她的伤大有好处。
至于别的,所幸仙碧也去,有她照看,我也放心。
&rdquo
姚晴冷冷道:&ldquo谁要她照看?&rdquo温黛笑了笑,转眼望去,左飞卿、仙碧、虞照、谷缜、宁凝,五大劫奴,兰幽、青娥,一行人鞍马具备,整装待发,温黛心口一堵,眼前一片模糊。
仙碧强笑道:&ldquo妈,堂堂地母,可不许哭。
&rdquo温黛按捺伤感,叹道:&ldquo妈老了,心也软了,可不像你这样没心肝。
&rdquo
谷缜拱手笑道:&ldquo地母娘娘,仙前辈,二位保重,后会有期。
&rdquo说到这儿,目光微斜,扫过道旁柳林,眼里闪动复杂神气,忽地翻身上马,将鞭一抖,一马当先,飞驰而去。
众人各自告别,紧随其后,这些马均是千里挑一的坐骑,迅捷如风,转眼间人马俱无。
温黛目送一行人消失,转过头来,向着那片柳树林叹道:&ldquo商家妹子,出来吧。
&rdquo素影闪动,商清影攀着柳条蹒跚而出,目光投向西去的大道,脸颊上挂满了泪痕。
温黛心中暗叹,握住她手,但觉冰冰凉凉,不由叹道:&ldquo妹子,你这是何苦?&rdquo商清影凄然一笑,抽回手,拖着步子向庄里走去。
众人昼夜兼程,在豫皖交界处越过淮河,沿黄河南岸西进,一路只见黄水汤汤,如歌如啸。
嘉靖年间,河患已很严重,河水几次改道,将中原大地切割得支离破碎。
逆旅之人不免劳苦,好在五大劫奴随行,秦知味妙手烹饪,就地取材,花样百出,众人因此享尽口福;苏闻香携带奇香,歇息时幽香一缕,清心润肺,妙不可言;更有薛耳、青娥的丝竹相伴,消闷解乏,热闹有趣。
行不多久,经宁夏卫渡过黄河,北上河套,在榆林歇息半晚,折道向西,次日离开沙州卫,由此踏出了大明疆域。
前方景象为之一变,沙鸣水黑,天高地广,陆渐一眼望去,道路无穷无尽,叫人不胜灰心。
众人急着赶路,却苦了姚晴,从渡河之日起,便因马匹颠簸呕吐不已,汤水难入其口,若非秦知味手段高超,调制的羹汤极尽鲜美,姚晴纵不病死,怕也饿死多时了。
一难未平,一难又起,越是向西,景象荒凉不说,天气越发酷烈,白昼炎热,入夜奇寒。
姚晴病弱之身,饱受摧残,热时虚汗长流,冷时身如冰雪,一日中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所以活着,全赖谷缜搜罗的人参和陆渐的&ldquo大金刚神力&rdquo。
陆渐眼望她形销骨毁,心中难过极了,既怕她一睡不醒,又怕她醒来后看到容貌,徒添伤心,于是暗地里央求众女藏好镜子,不让姚晴看见。
这日傍晚,众人在一处水井边歇息,兰幽过来哭道:&ldquo陆大侠,这活儿没法干了。
&rdquo一路上姚晴沐浴更衣,都由兰幽、青娥照拂,陆渐看她神情,知道又受了姚晴的气,慌忙起身赔礼:&ldquo兰幽姑娘,她身子不好,难免脾气坏些,看我面子,宽宥则个。
&rdquo兰幽抽咽道:&ldquo她打我骂我还好,不吃东西怎么行呢?&rdquo陆渐奇道:&ldquo秦先生做的也不吃?&rdquo兰幽道:&ldquo秦先生做的也不吃。
&rdquo
陆渐大惊赶去,百般劝说,姚晴一味闭眼闭口,大有绝食求死的意思。
陆渐正觉束手无策,谷缜闻讯赶来,问明缘由,说道:&ldquo兰幽,事必有因,你必是做错了事。
&rdquo兰幽委屈道:&ldquo我一路陪小心,哪有什么错事?&rdquo谷缜目光一转,看见姚晴身边的一碗井水,拿起一瞧,细瓷乌釉,光亮可鉴。
谷缜苦笑一下,递到到兰幽面前,水光流荡,照出一张芙蓉娇靥。
兰幽只一怔,明白过来,叫道:&ldquo哎呀,是镜子!&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