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刀合一化精虹(2/5)
山海夫人忽然围绕小辛行了一匝,衣袂飘举,动作如行云流水,舒展潇洒。
她道:“段钧,咱们处境越来越凶险了,你知不知道是何缘故?”
段钧道:“弟子亦有些感觉。
但他亦何尝不是处境越发凶险?”
山海夫人沉重叹口气。
叹气声全厅皆闻。
显然她内心忧虑沉重得很难形容。
段钧沉着如故,道:“夫人,咱们泰山派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光明坦荡铁铸锋好汉。
纵然万分凶险亦不畏惧。
夫人即管下令,不必顾虑。
”
吴哥忽然插嘴开口,说道:“段钧,你错了。
山海夫人乃是因为你说不出何以越来越凶险缘故而叹息。
”
没有人觉得吴哥不该插嘴,事实上他所站立位置突出于众人前面,早已令人感到他根本与众不同,所以亦有插嘴说话资格。
段钧茫然道:“是么?”
胡铜铃突然仰天长啸,声调威猛中含蕴阵阵悲凉。
虽然震得人人耳朵嗡嗡鸣声,奇怪的是竟没有人怪他不该悲啸。
为什么?莫非每个人心中隐隐感悟某种微妙道理?
金琵琶亦发出“铮琮”数响,在震耳悲啸中居然清脆嘹亮而又不失凄怆悲凉之致。
使得每个人心头无端涌起汹涌波涛,无端闪现许许多多的回忆和疑问。
虚名、金钱、意气值得冒生命之险换取?生命究竟有何意义?
啸声琵琶声片刻间便停歇。
山海夫人道:“吴不忍,我有两个问题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吴不忍道:“在下自当掬诚奉答。
”
山海夫人道:“谢谢你。
第一个问题。
今日之事本系因你而起,却不知到时会不会拔剑帮助小辛?”
吴不忍答得很快,道:“他不必亦不许我拔剑。
这答案就是我不会拔剑。
”
山海夫人道:“容我重复从前一句话。
吴不忍你居然能逃出峨嵋六道轮回大关,果然全非侥幸。
我真估计不出你的潜力尚有多少,唉,对小辛亦是如此。
”
吴不忍道:“对于小辛此人,我亦与山海夫人大有同感。
”
山海夫人道:“第二个问题。
七年前你贸贸然前赴峨嵋山,全然不知指使之人是谁,却做出盗宝剑偷女人之事,是不是这样?”
吴不忍道:“正是如此。
”
山海夫人道:“那么我问你,关于那个女人,姓名我们不必提了。
你只须告诉我可曾奸淫了她?或者是没有?”
全厅之人都有透不过气来之感。
这种秘密事情一旦在大庭广众中提起以及诘询,自然而然会有沉重紧张压力。
吴不忍道:“可以说有,亦可以说没有。
内情相当复杂曲折,希望你肯相信这答案。
”
山海夫人断然道:“我相信。
因为你证明了我一个想法。
假如你吴不忍不是含冤受屈愤愤不平,你不可能面对天下武林各派高手之追捕而仍敢顽抗。
谢谢,吴不忍,咱们后会有期。
却希望已经不是敌人。
”
吴不忍恭敬地道:“山海夫人,你有资格向我说这句话。
我绝不希望敌人之中有你这种人物!还有段兄胡兄我也很佩服,请了。
”
他大步行出店外,店外太阳把他的影子送回店内。
然后,逐渐缩短以致消失不见。
吴不忍这一去表示得很清楚,绝对不帮小辛,绝不向山海夫人拔剑。
但何以他不肯向山海夫人拔剑?为何小辛亦不阻止他离开?
山海夫人久久不作声,整个客店大饭厅内寂然无声。
谁都不知道下一刹那情势有何变化?横行刀会不会出鞘?胜负结局如何?
金琵琶清冷透心的声韵冉冉升起。
虽然刚刚送入众人耳中,却竟含蕴无尽无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或者是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那种曲终人散离情飘渺意味。
胡铜铃高高举起铁牌,口中发出长啸。
一时于凄惋哀感胡沙万里琵琶声中,壮怀激烈之英雄豪情,平地拔起直上九霄。
段钧首先跃起半空中,宛如飞燕轻灵飘忽在小辛头顶丈许盘旋飞绕。
铁燕子果然名不虚传,果然不愧位列泰山派三大高手首位。
单单如此美妙身法走遍天下保证亦人一见。
胡铜铃的啸声忽然改为大叱,犹如平地旱雷。
只见他铁牌挟着泰山压顶之势砸落。
同时之间山海夫人的琵琶映出万道金霞,堪堪撞上小辛胸口。
此三人合力攻出的一招,无人不为之目眩神摇,武功越高的越是惊凛汗下。
因为他假设自己是小辛的话,势难逃得过有如奔雷骇电天罗地网的一击。
但他们不是小辛。
小辛亦不是他们。
小辛忽然间已经从余凡身边掠过,身形稳稳站定近门口处。
横行刀曾经闪耀出一阵眩目光芒。
可惜太快了,快得绝大部分人都瞧不见小辛拔刀及归鞘的动作。
而现在只能看见他斜抱横行刀,仍然那副自然、闲散样子,仍然好象他抱着几本书。
山海夫人金琵琶,段钧的美妙身法,胡铜铃壮烈长啸中的铁牌等等。
一时俱沉陷失落于无边无涯之虚无中。
敌人呢?他怎能在刹那中的刹那间逃出天罗地网?
琵琶声及啸叱声蓦然消歇,整个饭厅大堂便静寂如午夜的坟场墓地。
但小辛心中忽然响起警钟,一种垂死边缘的危险朕兆。
谁能使他纯净得已入虚无境界的心灵发生震撼?
原来是他——无嗔上人。
曲江南华寺、广州六榕寺、杭州灵隐三大名刹总主持。
他表面上粗俗卑劣以争名哗众。
无疑是不足轻重的一般高手而已。
何以他竟有如此可怕威胁?莫非哗众的名气只不过是昆虫鱼类的保护色?
一点不错,正是无嗔上人。
只不知他到底是谁?他将使出何种手段?
余凡惊叫一声,注视右手,于是人人不但看见他手中长刀掉落地上。
同时也看见他右手五指少了一只——大姆指。
横行刀威力举世无匹,居然能斩断一只姆指而过了好一阵伤者才发觉。
山海夫人深深叹口气,道:“我错了,既然段钧挡不住小辛左手,胡铜铃挡不住横行刀。
我又何必束手缚脚施展万劫沉沦毒蜂刺自贻伊戚?我有没有做错呢?”
无嗔上人朗朗诵声佛号,跨前数步,说道:“你可能错亦可能没错。
只不知你目下是否会得洒家之意?”
山海夫人扫瞥他一眼。
眼光冷淡轻视以及嫌怪兼而有之。
连小辛都暗暗替无嗔上人感到难过。
神拳无敌赵真双拳一握发出一阵劈拍脆响,恨恨道:“我们解药还未到手,他跑出去搞什么鬼?”
山海夫人身子忽然一震,缓缓过:“大和尚你是谁?”
无嗔上人道:“左右还不是出家人而已。
”
山海夫人摇头叹气道:“真想不到!但无论如何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知道你带有当世最好的金创药,你先替余凡上药治伤再说不迟。
”
无嗔上人道:“洒家当得为夫人效劳。
”
说时掏出一个白色玉瓶往余几那边行去。
人丛中跃出憎富嫌贫杨贵和小樱桃李香香。
一左一右挟住无嗔上人。
李香香道:“我们大伙儿拜托你,千万别多事插手行不行?”
杨贵也道:“大和尚哪,等小辛给了解药,你爱怎样都可以。
解药要紧对不对?”
但李香香杨贵忽然发觉根本不曾阻拦无嗔上人的去势。
甚至连他们自己在内亦已一齐到了余凡面前。
李香香杨贵心中岂有不急之理?
眼看小辛与泰山派诸人之战似乎已告一段落,接着下来就是为大家解毒之事。
然而大和尚一搅和局势一乱,解药何时方能到手?
甚至连赵真也沉不住气,厉声道:“有烦两位把大和尚架回来。
”
李香香五指扣住无嗔上人手臂青灵、曲泽两穴。
杨贵一手勾住他左臂旱烟袋则抵住他左腰章门穴。
说道:“上人。
回去吧。
这是大伙儿的意思。
”
李香香冷笑道:“他想不回去也不行。
”
但三个人居然还留滞原处,看来似乎和尚不愿走而那两人也不想迫他。
众人想到解药不禁都鼓噪叫叱,有些人甚至骂出粗秽言语。
李香香、杨贵不约而同一齐使力,却忽然感到好象整个人碰上一个极有弹性的大皮球上。
因而自己整个人被弹开。
呼呼两声就坠七八尺之远,一时爬不起身。
人人都怔住傻傻瞧着无嗔上人。
连铁燕子段钩亦大惊失色。
因为当初他曾经详细严密观察过,三席之人无一能超过自己(其实连小辛吴哥也认为如此)。
谁知大谬不然大错特错。
无嗔上人才是最高明的。
无嗔上人替余凡洒上药末,收起瓶子,才转眼望住山海夫人。
他居然微微而笑,全无严肃认真表情。
不过他相貌堂堂方面大耳,又不似嬉皮笑脸没大没小那类人。
山海夫人道:“你从前一定还有其他法号,例如笑尘之类?”
笑尘大师名列少林七大高手之一,亦是天下皆知。
难道无嗔上人就是他?
无嗔上人道:“山海夫人错了。
酒家自出家以来就是无嗔,无嗔就是酒家,你知不知道错在何处?”
山海夫人道:“但你一定是少林僧人,对不对?”
无嗔上人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你看小辛吴不忍这等人物,无疑已是这一代的一流高手。
就算请出老一辈名家高手,只怕亦不参与他们争雄斗胜。
”
胡铜铃声如洪钟,道:“你若不是笑尘大师,你究竟是谁?无嗔此名只是近两三年听说过,两三年前你在何处?”
无嗔上人笑笑道:“刚才吴不忍曾经问过洒家是谁?甚至背诵一段愣严经文考我。
可惜我真不知道我是谁,如果我已看见本来面目已知道我是谁,恐怕大家今日都见不到我了。
”
胡铜铃非常不满意说道:“你们这些和尚偏偏有许多想法说法,简简单单一件事,总要弄得颠三倒四七荤八素。
”
无嗔上人道:“很抱歉,事实果然如此。
”
他自从恢复本来面目就一直笑嘻嘻,纵然面对着泰山派南海水晶门山海夫人段钧胡铜铃等人物,以及横行刀小辛。
莫非他全然不把一众名家高手放在心上?抑或他根本不把自己生死胜败荣辱放在心上?
山海夫人道:“很好,听你口气连少林寺七长老都无足轻重。
这一代的江山是你们,我们都老了都变成过时人物。
唉,近日我的确时时有衰老无能之感。
天下江山都让给你们并无不可,你来拿吧。
”
无嗔上人道:“我一个出家人要这等虚名作什么?不,洒家绝非认为老一辈人物已无立足之地,只不过指出凡是老一辈人物已经经历过争逐阶段,心愿已偿就不妨把自己放在冷眼旁观的地位而已。
”
山海夫人道:“你到底要什么?”
无嗔上人道:“洒家暂时不敢饶舌。
但如果勉力接得住山海夫人金琵琶的阳关三叠,那时才向夫人祈请不迟。
”
山海夫人只哼一声表示无奈或不悦。
阳关三叠究竟是何种功夫?厉害到何种程度?休说赵真等不知,甚至段钧亦大感茫然。
却只有小辛惊讶地瞧着山海夫人,那惊讶的目光仿佛能看得透面纱能看见她面孔表情。
他们每一句话都能使人感到莫大兴趣。
但解药未得身中之毒未解之前。
却还是解药使人关心更有兴趣得多。
赵真大声道:“无嗔上人,大伙儿都等小辛兄赐下解药。
你能不能替大家讲几句好话?”
无嗔上人笑道:“小辛施主,这是你的事,洒家该怎样回答呢?”
小辛道:“大和尚老早已知道答案。
少林寺六度慈悲氤氲红清香中含摄无边无量慈悲。
本来已不成问题。
只不过大和尚洒药度厄手法却又有点问题而已。
”
无嗔上人第一次消失笑容,严肃道:“啊!小辛施主。
人类智慧有限、见识有限、眼力有限,而你的能力好象已能突破人类的种种极限了。
洒家不胜敬佩仰慕之至。
”
没有人懂得他们说什么,只有山海夫人接口道:“原来如此。
”
“我亦已感到和尚洒药手法似乎不同凡响相当可疑。
竟不料当真不是少林正宗疗伤度厄手法。
”
话题显然一下已扯到万里之外。
有人大声问道:“赵大侠,解药到底有没有?”
另有人问道:“小辛老爷肯不肯给解药呢?”
又有人问道:“无嗔上人山海夫人究竟说些什么话?跟咱们有没有相干?”
赵真举起双手,待众人静下才道:“诸位,务请沉住气。
你们种种问题亦正是赵某心中疑问。
”
小辛却接回山海夫人的话题,说道:“山海夫人,因大和尚虽然炼成少林秘传某一种神功,但他却非少林弟子。
所以今日局面变成微妙复杂得很。
”
山海夫人身子又微微一震,道:“他竟然不是少林弟子?”
无嗔上人道:“小辛施主,咱们再谈下去不免惊世骇俗。
不如商请各位武林朋友离开或者我们另寻别处?”
小辛道:“他们本来就该赶快离开,只因他们体内之毒虽除但须拼命奔驰,直至气竭力尽就自然消解。
”
赵真代表所有的人大声问道:“小辛兄是不是说我们大伙儿拼命的跑,跑到全无气力实在跑不动时毒力便解?”
小辛道:“对,你要不要试试看?”
所有的人立刻争先恐后冲出去,差点把店门挤破。
一转眼间,只剩下寥寥数人,便是小辛、无嗔上人、山海夫人以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