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是真英雄自相知(2/5)
想找寻敌手?
谁能不想以击倒敌手为荣?
所以严格来说,这等行为算不得奸也算不得恶。
至于交手之时使用种种策略计谋,自是亦不算奸恶。
因而他并不像那“九命罗刹”西门娇,一碰到魔刀就魂飞魄散。
呼延长寿霎时已决定必须以单刀直入方式对付林孟山。
他当下说道:“闲话体提,你若打算杀死我,那就出手试试看。
如果不敢,你赶快夹尾巴滚蛋!”
林孟山瞪大眼睛,看来真有铜铃那么巨大。
尤其眼中凶光四射,更是惊人。
他怒声道:“别这么不客气。
咱虽然是守候此地要狙杀你,但动手之前,却有一件你不可不知之事要告诉你。
”
呼延长寿道:“不必啦,我的事我自己会料理。
你的事我没有兴趣知道。
”
林孟山狂笑之声,震得树叶簌簌洒落。
然后说道:“你真的不要知道?你可别后悔……”
呼延长寿丝毫不为所动,断然地说道:“我是很少后悔的人,同时希望你也是一样呢。
”
林孟山眼中透出狡猾揶揄意思。
他内心里的确正在嘲笑呼延长寿,认为他是刚愎自用的莽夫。
大凡稍有成就的人,总是喜欢用自己意思测度,而不喜欢小心聆听别人的话?
别人的话懒得听也还罢了,但敌人的话却必须听得越小心越好,这样才可以活得更长久。
这是我师父多年前的告诫,看来呼延长寿似乎没有我那样的好师父……
不过呼延长寿却显然有个很会传授武功的师父,所以他的魔刀极尽凶毒严酷之能事。
看来他性格只怕亦很冷酷狠硬,正如他的刀法,所以关于他那女人的事,说将出来恐怕仍不能予他什么打击?
那呼延长寿怒气从眉尖渐渐涌出。
他知道林孟山一定是在肚子里讥笑他。
讥笑的内容是什么不可得知。
但这已经足以让他发怒生气了!
假如林孟山手中持有兵器,他一定不再等待而拔刀杀去。
但稍稍等待也不成问题,因为他的怒气是可以越等越盛的,并不会被时间拖延而减弱的。
而他的刀法却是怒气越大,便随之而变得更精妙更酷辣。
林孟山很响亮地吸气,巨大身躯显然更粗壮庞大。
丈许外草丛中呼一声飞出一支鸭卵粗的铁棍,长约七尺。
这支铁棍当然很沉重。
但林孟山以精纯气功隔空吸摄,竟是易如拾芥。
当他粗大手掌抓住铁棍时,那支平常人抬不动的铁棍,却又变成了蒿草一样,又像普通人拿着一根细小短棒似的。
他声音比平时响亮一倍,简直震耳欲聋。
他说道:“咱一向不想碰‘九命罗刹’西门娇那种敌人,但刚才瞧她身手,似乎名不副实。
”
呼延长寿耳朵轰轰作响。
但怒气稍增少许,便消失耳呜现象。
他心中知道西门娇实在不是武功不济,而是赋性奸恶,碰上了魔刀,便有如飞蛾投火自焚而死。
目下这个敌人不受魔刀克制,这一战之凶险激烈自是非同小可。
因此他使自己怒气勃勃增加。
“锵”的一鸣,魔刀跃出鞘外数寸。
那数寸露现的霜刃,闪射眩目精光以及森厉奇寒杀气。
他正式拔刀出鞘之时,看见林孟山单手握棍指着自己。
这一刹那间,至少有三十招刀式在心中电掠而过。
然而却没有一招可以攻得进去。
林孟山亦是一样,他不但一上手就施展出平生绝艺“一棍定江山”,这一招含摄了二十四种变化。
再加上他左手也运足了劈空掌力,别有七式奇门杀着。
在他生平过去百次搏命场面中,若是使出这掌棍双绝的压箱底功夫,没有不是一击得手长啸而去的。
可是这一次就不行了。
对方的魔刀寒光杀气如潮涌至,他能够不被迫退已经是很不错,更别说悍猛出手作迅雷之一击了。
霎时间林孟山固然已将平生功力运聚到十二成了,他的身躯仿佛又高大了不少。
而呼延长寿亦到了怒不可遏地步,头发忽然散开,有一部份浮起于空气中,一部份简直向天直竖。
但彼此又都明明白白觉察对方全然无懈可击,任何招式根本都发不出去。
如果勉强出招,定遭溅血败亡后果。
所以双方都只能屹立如山,只能以最精锐的杀手瞄准对方。
任何一方那怕只有如丝如缕的空隙,两个人当中必有一个立即躺下永不复醒。
天地间至冷至酷,最是无情坚忍的气氛,如无形冷雾笼罩着这两人。
他们俱是为了“生存”,为了这宇宙内最有势力的自然法则而作最大努力,只有继续活下去一切才有意义。
换言之,存在才是一切,才是真实不虚。
如果是不存在了,那亘古不变的时间,浩瀚无边无际的空间,又有何意义?又有何关连呢?
连潜力也全部发挥出来的状态,自是不能保持长久。
比之一般人全力互相殴击那种筋疲力竭又大不相同。
总之,世上的事必是:越锋利的就越易变钝,越美丽的就越易变丑……
这两个当代高手只片刻之间,就觉得自己无法继续保持那种最精锐、最巅锋的状态了。
所以双方都升起如丝如缕的恐惧感。
虽然都极力不让恐惧感扩大,但终究还是有恐惧,也就是说,他们都挤到转身不得的危险境地了。
林孟山悍气再发。
呼延长寿亦有怒意陡增。
这一刹那同时出手,竟都是有进无退不要性命的打法。
魔刀和铁棍在震天价霹雳喝叱声中,一起一落之际,居然各各拼了二七一十四式之多了。
每一次刀棍相触,不但铿锵震耳,更有千万点火花迸射弥漫,眩人眼目。
一十四式宛如连珠炮般拼过,双方各退了一步。
但见形势登时由极之凶危惨烈而变成缓和之局。
这自然是由于双方距离都拉长了一点之故。
林孟山厉声道:“好刀法,呼延长寿,咱们今日当须拼出高下生死才行!”
呼延长寿怒声道:“放屁,这话何须再说?简直是放狗屁。
”
林孟山勃然而怒,色为之变。
呼延长寿魔刀猛挥,一片耀目精光中,两大颗泪珠分分明明出现在光影中。
要知呼延长寿的刀法是越怒越强,但别人却绝对不是这样。
所以林孟山心中一怒,张气为之浮躁,登时便有了可乘之隙。
连林盘山自己也知道中计失了机先,知道情形十分地严重,只怕难逃落败身亡之灾祸了。
他甚至不必对方解释,亦已明白那两大滴泪珠是象征什么,当下也自应全力扫出一铁棍来。
这一棍威力有如山崩海啸,棍势有去无回,那种凶厉惨烈气势当真能令人心胆皆裂了呢!
呼延长寿身子稍稍斜抢三尺,魔刀之势就已控制了大局。
换言之,他可以杀伤敌人而自己毫无损伤。
亦可以杀死敌人,自己却不过略略受点伤痛而已!
只见魔刀一落刀棍相触,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此时林孟山连退八步,眼如铜铃,凝瞪敌人。
呼延长寿魔刀归鞘,挟在肋下。
他早先眉尖射出的怒气,都已消失不见了,他进一步的行动就是迈步便走,更不打话了。
他脚长步阔,一下子已走出十余丈远。
耳中忽听雷鸣般滚滚而来的声音,说话之人正是林孟山。
他道:“呼延长寿,你为何不杀死咱?你难道不敢下手?”
呼延长寿头也不回,应道:“我本来赢不得你,所以我虽有机会,也不杀你。
”他声音之响亮,一点也不亚于对方。
林孟山声音又传到二十余丈外的呼延长寿耳朵中。
他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咱决计不领你的情?下次相逢,咱棍下绝不留情!你能不能记住咱这句话?”
谁能忘记这类有如咒语般的话?
呼延长寿虽然听过很多,可是这一次却感到大不相同。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此人所许诺的心愿,必定也像山岳般坚定不可动摇。
他想:但此人知不知道下一回相逢拼命,我若还能杀死他,也决不会放过他?
在新绿满眼的春天,平畴千里的江南。
他们这些最最冷酷可怕的决心和杀机,却宛如小石子丢到大海中,几乎连涟漪也看不见了……
崔怜花那心中喜出望外的一笑,艳光四射,魅力强烈得连树上小鸟也差点为之失足跌坠。
呼延长寿也自看得呆了。
他想:唉!世上真有这么美丽的人呢!而这个人居然跟我很要好!我是不是在梦中呢?
崔怜花双手搂住他脖子。
因此身躯软绵绵贴着他的身体。
她道:“多谢老天爷,你终于回来了!你究竟看见什么人?有什么遭遇?”
呼延长寿讶道:“你为什么问呢?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
崔怜花吐气如兰,道:“那么我以前会怎样呢?”
呼延长寿道:“我不知道。
总之你不会问我,你会很耐心地等我告诉你。
”
崔怜花道:“我以前的确是那样的,但现在不是了。
现在我想赶快知道你的遭遇,你肯告诉我么?”
呼延长寿笑笑,便说出经过。
合理而又含有无限温柔的要求,谁能拒绝?
但她为何急急要知道那些凶杀残酷之事?
她何以变了?
变得好像不像是崔怜花了?
他可以看见万紫千红的花圃,更远处则是温朵碧绿的湖水。
但这般良辰美景,对于一个头痛欲裂的人,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人类就是如此之脆弱。
只要你有下列任何一种情况,你就变得渺小如蚂蚁:
一、疾病——当你有任何疾病,哪怕只是牙痛,但整个世界已经变色。
人生任何意义这时都只是废话,都只是骗人骗己的思想。
二、饥饿——尝过饥肠辘辘,却又是千里荒凉那种境遇之人,一听见饥饿,定必魂飞魄散。
这时只要能解除这种痛苦,他当然极之愿意变成蚂蚁了。
三、疲倦——自古以来都有疲劳审讯这一招,只不过于今为烈而已。
此是因为疲劳审讯似乎比较“人道”,较为合乎自由民主原则。
但如果此一方法不能使人痛苦,不能令人招供,便可肯定没有存在价值,不值得现代之人采用了。
由此可知有时“疲倦”比起许多种痛苦还要痛苦,使你不得不在疲劳审讯情况之下招供一切。
甚至连没有做过的事也愿意承担,只要立刻结束审问就可以了!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