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知道。哥不想我死,我会好好活着。”
在最沉重的无望里,活着。
*
第七天了。
神用前六天造出万物,第七天休息,钟晏慈倒没闲着,去厨房烘了个蛋糕。蛋糕整体是奶白色的,斜插着一支银色的无烟蜡烛,侧面用奶油刮出油画质感,上面用黑色线条勾画出一只小狗,以及一句祝柯晏文18岁生日快乐。柯晏文还没做好的时候就受不了了,感动得汪汪大哭,被钟晏慈轰出去了。
外面连日暴雨,天空很阴,没开灯时屋里就像入夜一样。钟晏慈将蛋糕放在餐桌上,按下打火机,橘黄的火光出现在蜡烛顶上。室内仅存的一点光倒映在他的虹膜里,无声地一下下跃动:“要来许个愿吗?”
柯晏文托着哭得皱巴巴的脸想了好久,很不好意思地说:“要不哥来替我许吧?我没有要许的愿望了。”
“这名额也带让的?”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嘛。”柯晏文软着嗓子撒娇,怪瘆人的。钟晏慈轻轻嗤笑了两声,道:“那好吧。希望柯晏文以后健康顺遂,平安喜乐。”
柯晏文用力捂住脸。钟晏慈看着他的动作,无奈:“也别失败得这么快吧。”
“没有,哥。我就是太开心了。”柯晏文拿开手,吹熄了蜡烛。室内陷入黑寂,一片黑暗里,他快乐地咧开嘴笑了,夸张如从嘴唇勾画到脸颊的红色油彩。只有一点颤抖暴露了他的情绪,但只有一点,也就忽略不计了,“要去看看今天的任务吗,哥?”
“你直接说给我听吧。”
“好。”柯晏文早就不装了,模仿着机械音的腔调,轻快道,“任务七:
A.两位玩家亲吻1s;
B.2号交付心脏。”
他顿了顿,仰起脸,像孩子似的天真地问:“只要一秒,不算贪心吧?”
一如很小很小的时候,长了蛀牙的柯晏文眼馋地看着包装精美的糖果罐,明知道他哥不准他吃,却是还要觍着脸,再求一求。
空气沉默了很久。熄灭的蜡烛怪异地开始复燃,在蛋糕上越烧越旺,熔化了四周的黑暗,也烧着了这间将他们困了七天的九号房间,大雨也浇不灭。如同降与索多玛与蛾摩拉的天火,带着毁去一切的疯狂和干脆,要沉湎美梦、不愿复醒的人化为盐柱。
“哥不用为难的。其实我一直知道,哥早就走了。”
明明是说到最痛苦的回忆,动不动就哭天嚎地的柯晏文一滴泪也没掉,唇角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他睁大眼睛,圆圆的眼瞳中干涩无比,像旱季的河床。
“你说你要回堤丰,陪我过十八岁生日。我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最后在星网上看见了你的死讯。”
“哥啊。我真的。我真的。”
他重复了好几遍“我真的”,笑着摇了下头,没有拿刀,胸腔却自发地开始龟裂,就像正在崩塌的梦境。先是外翻的脂色的皮肉,再是裸露的雪白的胸骨。骨头一根接一根地自发脱落,像融化的冰淇淋球,一坨一坨地从蛋筒上掉下来。
最后,是他的心脏。鲜红的桃状器官连接着蓝紫色的血管,在粉色的血肉里砰砰跳动,然后脱落在杏白的地毯上。如同他曾在一本东方故事集里读到的那样,人世间原来不过是一位疯癫的画家往空间泼溅的一大滩乱七八糟的颜色,我们的眼泪却不断地把它们洗掉。
“我要醒了。哥,梦见你好难,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