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歌者均成天水(2/5)
,未有干涸。
地之广,大王一臂所长。
海之远,大王双臂所长。
天之高,大王展臂所长。
屈射王,福寿绵长。
“
童声异常的清亮,铮铮然甚至有了刀锋的锐气,席间的人都不禁坐正了些。
“好大的胆子,好漂亮的嗓子!”阙悲悄声赞了一句。
闼穆阿黛却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
爹没看见,他还在抖个不停呢。
”
阙悲抚摸着女儿的长发,没有说话,他只是在疑惑,在那样的一刻,小歌手能从那碗酒中看到什么令他惊异的东西。
这件事没有困扰阙悲很久,不但是因为待大会的第十五日,屈射各部便流云一般分散,更是因为一位右谷蠡王没有必要为一个奴隶出身的歌手多费心思。
在那些年里,屈射王侯贵族养的歌手不下三千人,但很少有能活到二十岁以上的。
一个屈射的贵族男子自出生,成人,征战,婚嫁,生子,生孙,以至死后,一生要经过无数重大的仪式和祭祀,虽然并非每一次都要向天神奉献人牲,但是人喜攀比,渐渐就成了国中的风气。
强壮的劳奴不在候选之列,只有自小豢养,不事劳务的歌手才通常被牺牲。
至主人成婚,矫揉造作的少年歌手出入帷幄,遭至主人猜忌,死得就更快了。
即非如此,待年纪一大,失去主人恩宠,贬为劳奴,又何曾吃得起苦,不是病死累死,便是被心怀嫉恨的奴隶们折磨致死。
因而阙悲在次年天水盛会上没看见忽勒的小歌手,也未觉得奇怪。
及至后两年,连忽勒和巨离忽也不见了人影。
风传这两位王子早已不和,见面就要拔刀相向,动辄便是数十人的奴仆歌手群殴,死者甚众。
阙悲对左屠耆王道:“看来大王传位给儿子的心意已决,不然两个王子之间争斗何至于此?兄长若无争胜的把握,还是小心退让为上。
”
左屠耆王道:“我为王如此,逍遥自在,何必争那王位?但大王又待如何做想?只怕心中猜忌,难免一场动荡。
”
左屠耆王所虑不无道理,八月之后,阙悲一部又转向南方,到了次年春天,便闻左屠耆王征战失利,死于军中。
对手东胡不过区区四五千人,左屠耆王部下骑兵便有两万,何至于战死?诸王心领神会,以至后面的顺序晋封,也都极力推辞。
储君左屠耆王的位置,就这样一直空着。
无论如何,仇还是要报的。
阙悲领着本部人马,向东寻找东胡人的踪迹,这年夏季,却先遇上了忽勒的人马。
忽勒与他本无特别的交情,同族人相逢,不过是淡淡的意外。
两位贵胄的歌手随主人跳下马来,唱颂赞歌。
忽勒已近十五岁了,高壮的个子,神色更加阴沉,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好在他的小歌手却有一把璀璨宽阔的嗓子,音色犹如阳光,暖洋洋的,仿佛在草原上遍洒金色的光芒。
阙悲的心情被这歌声洗涤成无限的平静和宽广,微笑道:“在你主子成年祭祀上,是你唱的歌么?”
“是。
”小歌手笑道。
涂满胭脂白粉的面庞因为微笑愈见其丑,但阙悲还是很喜欢他不卑不亢的性情。
“几岁了?嗓子不错啊。
”
小歌手腼腆地道:“不知道。
从小就在王子身边了。
”
“哦。
”阙悲回过神来,才对忽勒道,“王子怎么也在这一边?”
“奉大王之命,寻找东胡的骑兵。
”
“那么巨离忽呢?”
“他也带着人四处寻找。
”
阙悲顿时明白,左屠耆王的王位已然成了两个王子的赌注,谁先歼灭东胡骑兵,谁就可能继承王位。
难怪看到自己的部族面有不悦之色,是怕自己抢功呢。
阙悲笑道:“后生可畏,左屠耆王的仇看来是你们报了。
是大功一件啊。
”
忽勒这才神色稍缓,道:“有仗叔父了。
我还年轻。
”
两部人马家眷隔着一条溪水扎营,命各自的快马骑手搜索草原,打探消息。
不几日便回报道,东胡一支部落四千人会同汉军正在南方百里处交易马匹粮食,没有防备。
“偷袭。
”忽勒道。
阙悲道:“偷袭自然好。
不过他们人马也不少,想个万全法子要紧。
”
“什么叫万全的法子?”忽勒问,“我帐下六千人,冲过去,一顿砍杀就好了。
”
此时天色已极晚了,阙悲的意思是次日黎明拔营不迟,不料睡至夜半,却有武士禀报,忽勒已率部悄悄离开,奔袭东胡联营去了。
“怎么不早来告诉我!”阙悲大惊,忙着穿衣佩刀。
武士道:“是悄悄走的,未免惊动谷蠡王,只怕带的人也不多。
”
阙悲顿足,“年轻人求功心切,定要栽个跟斗。
”
他领着四千精骑,星夜狂奔,接应忽勒。
行出五十里,便见前方潮水般的退兵。
两军迎面会合,只见忽勒横卧在那小歌手的马前,身中数箭。
“王子的马太快,甩开了后面人马。
”小歌手抬袖擦着额头的汗,脸上的胭脂糊成一片,“汉军的弓箭着实厉害,我们见王子中箭,又失了先机,只好退兵。
”
“还活着?”阙悲急问。
“是,不碍大事。
”
然而如此一来,东胡和汉军都有了防备,偷袭之议只得搁下不谈。
阙悲虽然恼怒忽勒擅断独行,仍忍着怒气前往探视。
到得忽勒帐前,只听忽勒的怒吼:“不碍大事?我死了你才高兴吧?”
“怎么了?”阙悲环顾左右。
奴婢们唯唯躲在一边,轻声道:“王子正在责罚人。
”
“这种时候又是谁应当责罚?”阙悲不禁冷笑,当先跨入帐中。
一个孩童突然窜到阙悲身后,忽勒提着钢尖马鞭猛抽过来,几乎打在阙悲身上。
“够了!”阙悲喝了一声,又缓下语气道,“王子怎么样?”
“不碍大事。
”忽勒赌气道,垂下鞭子坐回褥子里。
那孩子又跑了回来,服侍忽勒躺下。
“歌手,不要再惹你主子生气。
”那小歌手被忽勒打得浑身血痕,仍然笑嘻嘻地奉承。
阙悲待下素宽,有点看不下去了。
“现在偷袭自不必说了,”阙悲对忽勒道,“但仇还是要报的,只有带人马开拔,压上对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