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马车，狭小的空间内，温度上升。

    他浑身发热，尤其是脸上。

    陆明逸揭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慕婉的亡夫那一张脸。

    慕婉怔怔盯着他，久久无法言语。

    她嗓音低喃：“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死而复生。”

    他不语，将唇抿紧，心中暗自诽测，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半日的路程，他就到了皇宫。

    宫内一片白，重新走过长长的宫廊，宛如隔世。

    他没有到，居然还有一天，他们又一次携手走在了这里。

    他要与慕婉去见太后。

    这应当是此生最后一面了吧。

    走到慈宁宫门口的时候，他却顿住。

    慕婉问：“怎么了？”

    他回头，淡淡道：“你确定我要用这张脸去见你的母后吗？我不敢保证她不会被吓到。”

    慕婉的面容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不知道怎么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

    她眼中还有些恍惚，语气感慨道：“母后从你和琼儿走后，身子一直不大好，有时候糊涂了，还会出现幻觉……她说，看见你牵住小公主和小皇子一起朝她走来。”

    她陷入了回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宫内哪来的小皇子，所以哪怕她见到你，想是也不会太过惊讶。”

    陆明逸顿住，看见琼儿已经进去了，他才说：“那个孩子，没有出生……”

    “可太医诊断过，那是个男孩。”

    忽然，慕婉死死的盯着陆明逸：“什么孩子？”

    他脸色有些白，神色却是平静的，他死去的孩子，他默念。

    陆明逸摇了摇头，转身进去：“不重要了。”

    里面的人时间不多了，不能再容许他们在外面废话了。

    太后躺在床榻上，眼里有些浑浊。

    整个人似乎是有些浑浑噩噩，抬眸看见了他们，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旁边的女官连忙给她喂了一口备好的参汤。

    慕婉上前，和太后聊了会往事，眼神露出略微的疲惫，似是有些累了，她声音嘶哑：“母后让你过去。”

    对她而言，太后对她并没有多大的生养恩。

    她幼时被养在别宫，实在是夺嫡之争过于激烈，其他皇子公主都惨死于晋王手下，只有她活了下来。

    其实她差点也死于晋王手下，不过陆明逸救了她，为她引开了贼人。

    陆明逸上前。

    “明逸……”她还认得出陆明逸，枯树一般的手紧紧的握住他宽大温暖的手。

    忽然，太后蓦然睁大了眼睛。

    “我是明逸，我没死。”他握紧了太后的手。

    太后面色复杂，缓缓说：“真好。”

    忽然，她又问：“怎么没看见琼儿？”

    殿内顿时一静。

    慕婉脸色一白，血色戛然褪尽。

    她看不见，陆明逸却看得见，缓缓转头，他的琼儿正站在他们旁边，泪眼汪汪的盯着他们。

    悔恨铺天盖地的淹没了他。

    他为什么没能照顾好琼儿？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所以，能不能把他的琼儿还给他……

    可生死自有天意，他无法使死人复生，他也无法救活一个垂垂老矣的人。

    雅雀无声的殿内，沉默一片。

    许久，慕婉涩声道：“送她走吧。”

    陆明逸缓缓从身上掏出一瓶药，倒了一粒出来，亲自为太后服下。

    太后渐渐了无生息，闭上了双眼。

    第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