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亲友成仇(4/5)
,倒真是难为你了!”
檀道成心中一动,想道:“爹爹刚才骂他是处心积虑,要想谋害我们父子。
莫非就是因为他早已打听了爹爹的身世?”
檀道成想得到的张炎当然也已想到了,他一声冷笑,说道:“檀公直,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错,我是早已对你这个人起疑,但却没有如你所想那样费尽心机打听你的身世。
”
檀道成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
张炎说道:“我从何得知,你不必管。
我只问你,我说的这些是不是事实?”
檀公直道:“不错,我曾经是金国的贝勒(王爷),但现在早已不是了!”
张炎说道:“是与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谁能替你证明?”
檀道成心中越发迷茫,想道:“爹爹若然真是金国的贝勒,为何他要和我在这荒山受苦?”但从张炎与他父亲的对答之中,他已知道张炎所言非假。
檀公直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
张炎道:“何事?”
檀公直道:“你因何等到今天,方下毒手?”
张炎说道:“这我倒不怕说给你听,你的身世,我是前天才知道的。
”
檀公直道:“原来是你偷听了我和客人的谈话,这就怪不得了!”
暗中偷听别人的谈话,本来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但檀公直并没骂他卑鄙,反而好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脸色也没那么阴沉了。
檀道成忍不住说道:“我的爹爹纵然曾是金国的贝勒,那又与你何干?他没做过坏事,也没打过你们汉人!”
张炎冷笑道:“你怎么知道?”
檀道成怒道:“我爹爹的为人,我当然知道。
”
张雪波忍不住说道:“他爹年少时候做的事情,他或许不知,但最少这廿多年来,他是跟着父亲同在荒山度日的!”张炎苦笑道:“如此说来,你也相信他是好人,怪我做得过分了?”
张雪波没有回答,心中混乱异常。
檀公直沉声道:“我是什么人,你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也应该告诉我了吧!”
张炎见他说话的神情不像伪装,心里不禁起了点疑云,盯着他道:“你当真尚未知道?”
檀公直冷笑道:“你不是怀疑我是处心积虑要谋害你的吗?我若然早已知道你的底细,我还不抢先下手,岂能中你毒计?”
张炎说道:“好,不管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为了公平起见,在你临死之前,我是应该让你知道的,我是何人,我又因何杀你。
”目光跟着移到女儿身上:“雪儿,你别瞪着眼睛望我,我知道你心里藏着许多疑团,你也想我给你说个明白,是吗?”
张雪波道:“是啊,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何将我许配给成哥却又要毒死成哥?即使他是小王爷的身份你也不应该下此毒手啊!我还想知道、知道……”
张炎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柔声打断她的话道:“我曾经答应过你,到了适当的时机,我会把你的身世来历告诉你的,如今已是到了我应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你别心急,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
张雪波静了下来,留心听她爹爹说话。
张炎却没有马上就说,他自斟自饮,喝了两杯,这才忽地问张雪波道:“你小时候我给你说过岳飞的故事,你还记得吗?”张雪波怔了一怔,不解爹爹因何要从岳飞说起,半晌答道:“记得。
”
张炎说道:“说给我听听。
”
张雪波道:“岳飞是宋国的名将,也是宋国的大忠臣,他和金国打仗,几乎战无不胜。
金国的军队里流行的两句话道:‘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他们对岳飞的畏惧,可以想见。
当时金国统兵的元帅是四太子兀术,给他打得大败。
可惜他正要乘胜追击,收复失土的时候,却给皇帝在一天之内用十二道金牌召回去。
后来就被奸人害死了。
不过那奸人是谁,爹爹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张炎说道:“害死岳少保的是个名叫秦桧的大奸臣,他是宋国的宰相,我给你说岳飞的故事之时,他还没有死,所以我也没告诉你。
岳飞临死之前的官职是枢密副使加太子少保衔,他的部下都称他为岳少保的。
”
张雪波不禁心中疑惑,为什么秦桧没死爹爹就不敢说出他的名字呢?但她不想打断爹爹的说话,这一枝节问题也就暂时不发问了。
但檀公直却忽然打断张炎的说话,说道:“要是没有皇帝的撑腰,秦桧恐怕也不能害死你们的岳少保吧?”
张炎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给奸臣开脱?哼,哼,不错,秦桧是我们宋国的大奸臣,可是你们金国的大忠臣,他是你们派回来的奸细,怪不得你要帮他说话了。
(按;秦桧曾被金国俘掳,后来变节投降,奉金主之命,假称是杀了金人看守逃回本国,为金国对宋高宗进行招降计划,成为主和派的领袖。
岳飞未给他害死之前,老百姓已经怀疑他是奸细了,杭州的大街小巷曾经贴满过“秦相公是奸细”的标语。
)
檀公直道:“不,你错了,我并不是帮秦桧说话,秦桧当然是死有余辜。
但你试想想,你们宋国的百姓都知道他是奸细,为何你们的皇帝还要重用他呢?害死岳飞的主凶怕还轮不到秦桧吧?我说的只是公道话!”
岳飞被害之后,张炎在心里也不知道多少次骂过皇帝是昏君,但还没有檀公直说得那么透彻,敢于指控皇帝才是主凶的。
他呆了半晌,说道:“你,你骂我们的皇帝?不错,我们的皇帝是昏君,但这不正是你们所希望的?”
檀公直道:“我说的只是公道话,唉,做皇帝的人多半不是好人!”言下似有无限感慨!
张炎思疑不定,冷笑说道:“你不要说风凉话了,你以为你顺着我的口气说话,假装同情我们的岳少保,我就会饶你吗?”檀公直道:“我并不向你求饶,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谅你也难分别。
你还是继续说你的话,我不打岔了。
”张炎呆了半晌,回头问道:“雪儿,我刚才说到哪里?”张雪波道:“说到秦桧害死岳飞。
”
张炎叹口气道:“日子过得真快,岳少保是在绍兴十一年一月二十七日给害死的,到如今已是二十一年了。
你跟我出走那年,也即是岳少保被逮解上京下狱那年,你才周岁,如今你的孩子也有七岁了。
”
张雪波心中一动,颤声问道:“爹爹,岳少保是你的什么人?”她感觉得到,张炎对岳飞的悼念,绝不仅止于是一般百姓对忠臣的悼念!
张炎叹道:“我只恨我无缘追随岳少保!”
这一回答颇出张雪波意料之外,她正自失望,只听得张炎已在继续说道:“不过说起来也有多少关系?”
张雪波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什么关系?”
张炎说道:“岳少保有两名家将,一名张保,一名王横。
岳少保每次出征,都是由他们二人执鞭随镫的,故此人谓:马前张保,马后王横。
他们对岳少保忠心耿耿,岳少保屡次要提拔他们做带兵的将官,他们都是宁愿只做执鞭随镫的家将,不肯离开岳少保身边。
岳少保也是把他们当作手足一般,甘苦与共的。
”
说到此处,他眼中滴下两颗眼泪,方始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岳少保的马前张保,就是我的父亲!”
张雪波又是吃一惊,又是疑惑,心里想道:他的父亲既然是岳少保的得力家将,何以他又会是我家的仆人?难道我和岳少保也有什么关系?不,不会吧,岳飞姓岳,我是姓张,我绝不会是岳家的人。
张炎抹去脸上的泪痕,探手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锦盒,似是女子的用具。
张雪波正自奇怪,不知他拿出这个锦盒何用,只见他已经把锦盒打开,颤抖的手指轻轻把一张色泽已变得暗黄的纸张抽了出来,递给张雪波。
“这是岳少保亲笔写的一首词,词牌名《满江红》,是那年他大破金兀术之后写的,我为你珍藏了二十多年,如今应该交给你了。
你先看一遍,看看有没有不认得的字。
”张炎说道。
不待她发问,就先说了。
张雪波小时候虽然也曾跟张炎读书写字,但因张炎读书无多,她所认识的字也是有限。
普通常用的字她是认得的,较深较僻的就认不得了。
岳飞的这首《满江红》词倒没有什么僻字,但因为写得龙飞凤舞,有几个字笔划也比较复杂,对她而言还是属于“深字”的。
不过当她正在仔细认字之时,张炎已是情不自禁朗诵起来了(这首词他不知背过多少遍,早已熟极如流了)。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长歌当哭,张炎念完了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