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豺虎未除腾剑气龙蛇混杂入京华(2/5)
的小太监来?不过他们虽然有这样的怀疑,却也不敢断定这小太监就是“奸细”。
于是那个见过长孙兆的卫士便上前说道:“贝勒请稍待片刻。
”跟着回过头来,冷冷的向云瑚发问:“我们好像没有见过你,汪公公可有什么凭证给你携来?你应该知道今晚不论是谁入这养心殿,都要有一面铜牌的。
”
幸而云瑚早有准备,当下把一把描金扇子打开,轻轻一摇,说道:“你们瞧清楚了,这把扇子抵得上汪公公的一面铜牌吧?”
这把扇子就是三个月前皇帝送给那个瓦剌“小王爷”的扇子。
扇子上面有朱见深画的牡丹和他亲笔写的两首咏牡丹的诗。
他性喜附庸风雅,诗画都很普通,但书法学的是宋徽宗的“瘦金体”,倒还相当不错。
当时就是因为那位瓦剌亲王投其所好,大赞他的字画,他一时高兴,把这扇子当作见面礼送给那位瓦剌亲王的儿子的。
这个卫士虽然不知道有这回事,却认得皇上的“御笔”,更认得皇上的“御玺”。
有皇上“御笔”的诗扇为凭,当然是要比汪直的一面铜牌更足以震慑这班卫士。
宫中的小太监数以千计,这个卫上当然不能全都认识。
他只道云瑚是新得宠的小太监,如何还敢阻拦?
朱见深听说瓦剌使者到,倒是不觉一怔,说道:“咦,他们来得倒是好快啊,符总管都还没有回来呢。
”
两个保护皇帝的大内一等卫士白登和姜选更是起疑,白登说道:“皇上是派符总管去迎接他们的,难道他们途中没有碰上?”朱见深道:“长孙贝勒朕是见过的,料想也没人有这胆子敢假冒他的。
”
云瑚把那扇子交给韩芷,韩芷手摇折扇走入阁楼,说道:“外臣长孙兆觐见大明天子。
”她曾在金刀寨主的山寨住过,山寨里有的是瓦剌俘虏,她学瓦剌人说汉语的口音,倒是有七八分相似。
朱见深早就忘记长孙兆的口音了,只依稀记得他的面貌,急切间哪里看得出破绽?
不过他见了这面扇子,却是立即就记起了他那件得意之事了。
他认出了这把扇子,不觉龙颜大悦,心里想道:“这扇子想必是上次来到的那位瓦剌亲王转送给他的了,他们对我的墨宝如此看重,倒是难得!”他只道这是对他尊重的表示,他性喜附庸风雅,这可要比用任何另外一种办法拍他马屁还更令他舒服。
俗语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何况朱见深本来就畏惧瓦剌,他是以弱国的君主自居来接见“上国”的使者的,当下立即就站起身来,说道:“三个月中,贝勒两度往还,真是太辛苦。
幸毋客气,请坐,请坐。
”
白登和姜选见皇帝这样说,怎敢怀疑这个“贝勒”是假?
于是他们赶忙给这位瓦剌贝勒设座,按照宫廷礼仪,以袖拂椅(椅上虽然没有尘埃,也必须拂拭三次,表示恭敬),哈腰请坐。
房门是早已关上了的。
朱见深此时方始注意到云瑚是一个陌生的小太监,也不怎样放在心上,只道他是汪直的得力手下,见他唇红齿白,倒还有相当好感,于是对她道:“好,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去吧。
”云瑚应了一个“是”字,蓦地反手一点,点了白登的穴道。
与此同时,韩芷也用折扇作为武器,点了姜选的穴道。
这两人的武功其实不在她们之下,但此时他们的腰还没挺起来,做梦也想不到瓦剌的密使会对他们突施暗算,如何能够避开?哼也没有哼一声,双双就倒下去。
这一下朱见深可吓得面如土色了,“你,你们是——”一个“谁”字未曾吐出,云瑚已是接过韩芷手中那把扇子,把另一面对着朱见深,在他面门一晃,微笑说道:“皇上还记得和我的约会吗?请恕民女来迟了几天,也请皇上莫要大声说话。
”
这扇子的一面是朱见深的字画,另一面却是陈石星写的十六个擘窠大字。
这十六个大字是:三月之期,请君谨记。
背信弃义,天子不恕!
那次陈石星出宫时,曾经留下这十六个字警告朱见深的,朱见深岂能忘记,一见之下,心里更慌。
“那么这位是——”他看了看韩芷,此时方始看出她和长孙兆似乎有点两样,但却也不像陈石星。
云瑚说道:“他也不是什么长孙贝勒,她是我的好朋友韩姑娘。
”
朱见深稍稍松了口气,心里想道:“那小子还没有来,倒是不幸中之幸。
”
“云姑娘,你的爷爷曾为国家立过大功,你的爹爹也曾位列朝班,你家世代忠良,朕无日或忘。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
云瑚淡淡说道:“我当然是为了和你‘有话好说’才来的,否则我杀你,那还不易于反掌?”
朱见深吃了一惊之后,心中倒是定了许多,心想只要你不杀我,那就好办。
于是温言说道:“好,那你想说什么,不妨都对朕说,朕一定依从你的。
”
云瑚说道:“我们要说的话,金刀寨主给皇上的信都已说清楚了,如今就看陛下是否肯纳忠言。
”
朱见深道:“和战大计,有关国脉,这个、这个……朕恐怕还要、还要从长计议!”
云瑚怒道:“我们已经给了你三个月时间‘从长计议’了,大丈夫一言而决,何况你是当今天子,还有什么这个那个的……”话犹未了,忽见朱见深面色有异,似是想要极力掩盖却又掩盖不住的又惊又喜的神情。
云瑚心念一动,陡然间只觉微风飒然,有个人已是在她背后偷袭。
这个人正是那个刚刚被她点了穴道的一等大内侍卫白登。
原来白登内功深厚,而云瑚刚才又是一时疏忽,没有使出重手法点穴,经他运气冲关,穴道业已自行解开。
云瑚全无防备,这一下偷袭本来她是躲避不开的,幸亏她发觉朱见深的面色有异,她也很够机灵,虽然还未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本能的就向旁边一闪。
她是面向皇帝,背向白登的,白登这一抓正是抓她后肩的琵琶骨,琵琶骨若然给他抓个正着,云瑚这一身武功可就要废了。
这一闪闪得恰好及时,“喀嚓”一声,白登一抓抓着书桌,木屑纷飞。
他一抓抓空,立即转过身来,又向韩芷抓去。
白登是北鹰爪的掌门人,擒拿功夫,武林中罕有匹敌。
韩芷见他指力如此刚劲,亦是不禁暗暗吃惊。
说时迟,那时快,云瑚亦已转过身来,拔剑向他刺到。
白登呼呼两抓,以攻为守,把云韩二人逼退几步,哼了一声,正要呼喝,忽地好像着了定身法似的,“僵”在那儿,双手仍然在作擒拿之状。
形态甚是滑稽。
只见窗门无风自开,一条黑影箭一般的“射”进来。
不用说这个人就是陈石星了。
原来陈石星躲在树上居高临下,房间里的情形他看得清清楚楚。
一见白登在云瑚背后偷袭,他立即穿窗而入,人未到暗器先到。
他的“暗器”是随手摘下来的一颗松子。
陈石星从树顶飞入阁楼,宛如一叶飘坠,落处无声。
楼下的守卫竟是丝毫未觉。
不过楼中打斗的声响,他们已是隐约听得见了。
他们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知道的是皇帝正在和瓦剌的使者密谈。
要是他们未曾奉召便即上楼,这个“刺探机密”的罪名他们可担当不起,一个卫士悄悄说道:“恐怕是那瓦剌使者气势凌人,皇上受不了他的气,和他发生争吵。
刚才那一声好像是拍案的声音。
就不知是皇上大拍桌子还是那瓦剌使者大拍桌子?”
一个卫士说道:“若是这样,那倒无紧要。
”
有个卫士名叫袁奎,在大内侍卫之中资格最老,对皇帝也最忠心,沉吟片刻,说道:“要是皇上受了瓦剌使者的欺侮,咱们似乎不能视若无睹,听而不闻呀!符总管不在这里,万一上面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咱们可担当不起。
依我看,咱们还是上去问一声的好。
”
其他的卫士听了他的话尽都摇头,一个说道:“偷听皇上和瓦剌密者的谈话,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你要是不怕担当,你上去看。
”一个说道:“就因为符总管不在这里,我们更不敢越职胡为。
袁大哥,你有胆子,你代表我们上去吧。
唉,我们胆小,只能但求无过,不求有功了。
”
袁奎自恃他是一个得到皇帝相当宠信的老卫士,他对皇帝又确实是一片忠心,越想越放心不下,于是一拍胸膛,说道:“好,我上去看!”
陈石星点了两个大内一等侍卫的穴道之后,迅即回过头来,抓着朱见深道:“我对皇上并无恶意,但皇上必须按我的话去做。
否则我们的人若有损伤,我也难保皇上的安全。
”朱见深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说道:“但听侠士吩咐。
”平日只有他“吩咐”别人,从他口中亲自说出要听别人的吩咐,在他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陈石星老实不客气就在他的耳边“吩咐”了他一番。
就在此时,只听得脚步声响,那个老卫士袁奎已经走上楼来。
袁奎虽然胆大,此时也是不禁有点忐忑不安,听得朱见深喝道:“谁在外面?”他怎还敢推门,连忙跪在门外,禀道:“奴才袁奎特来伺候皇上。
”
朱见深喝道:“你是老侍卫,怎的这么不懂规矩。
朕未召你,你上来作甚?姑念你服侍朕多年,这次不治你的罪,给朕快滚下去!”
袁奎抹了一额冷汗,连忙应道:“是,是。
”轻轻的爬起身来,赶忙下楼。
不过他虽然受了惊吓,却也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了。
因为他已经亲耳听到皇帝开了“金口”,可知皇帝并无意外。
其实朱见深在骂他的时候,声音已是禁不住有点颤抖的。
但由于袁奎其时也是在吓得浑身发抖的时候,哪里还能细察?
他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朱见深心上的“石头”却是越发重了。
他是最怕见到陈石星的,陈石星会怎样对付他呢?
陈石星扶他坐稳,施了一礼,说道:“我和陛下的约会,我来迟了几天,请陛下莫要见怪。
”
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作揖之礼,并非臣下见皇帝的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