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上的那几盏灯纷纷熄了，几个人匆匆地散去。

    看那些人的衣着，并没有特别的地方，就是杨国平民百姓常穿的未经染缬的麻衣。

    其中一个人与值更人擦身而过，回头狠狠地看了值更人一眼，迅速地消失在微明的夜色中。

     值更人不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脚下的步伐也略略一滞。

    但他迅速调整好脚步，嗒、嗒、嗒&hellip&hellip继续不疾不徐地走向远处的城门。

    每一百步，敲一下手中的竹梆子，那声音也是中正平和，深长悠远，穿透了暮色与曙色，直抵达千门万户中安睡人的枕畔耳边，报着平安。

    到了安平门外的值更房，天已微明，值更人放下梆子和灯，在几案的竹简上划下一笔，便算交卸了差事，匆匆走出门去。

     内城的侧畔，一座敝旧的宅院，规制很大，坪、堂俱全，但已经被分割得很杂乱，似乎住了不止一户人家，门户也未掩。

     值更人径直走了进去，直奔正堂屋，伸手正要开门，门已经被房中的一双纤纤玉手打开了。

     手的主人在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身穿绀色的下裳，黑色羊皮短襦。

    想必是怕弄脏了毛皮，外面又罩了一件素白色的麻襦，袖口翻进去，盖住了皮衣的袖子，但又为了美，麻襦比皮襦稍短一些，露出半寸许的边，倒像是镶滚上去的一样。

    一头青丝松松地绾成一髻，约发的那只白玉簪子，在一片幽暗中闪着温润的光，看上去不似凡品，和周围敝旧的一切极不相称。

     那姑娘的一双眼睛如同警惕的小兽一般，迅速扫了一圈周遭，看没有异样，便粲然一笑：&ldquo快进来暖暖身子吧！&rdquo 值更人迈门而入，摘下斗笠，身子一挺，仿佛一下子高了数寸，变得挺拔魁伟。

     窗外透进来的晨光和灶下的火光，照映着他俊美的脸，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眉目如画，只是脸上似乎有很多旧伤痕，已经愈合很久了，但隐隐还是有些痕迹，这让他的面貌看上去柔和而模糊，像一块沉在水底的美玉。

     他脱下蓑衣，递给那姑娘：&ldquo你不必起这么早的，等我回来一起做饭也不迟。

    &rdquo &ldquo忙了一夜，想必已经又冷又饿，不赶紧吃点东西怎么行？你是病人，我是医生，你要听我的才是。

    &rdquo那姑娘娇嗔道，&ldquo还不快去净手，还要我伺候吗？&rdquo 值更人摇头轻笑，自去取水净手。

     那姑娘却又跟过去侧头看他脸色：&ldquo黎大哥，你好像不太高兴？&rdquo &ldquo没有，我只是在想，天渐渐长了，清晨时候街上的人渐渐多了，我继续替孟叔值更有些不妥，孟叔的病也该好得差不多了，或者今夜，或者明夜，就让他来值吧。

    &rdquo黎大哥低头净手，淡淡地说。

     那姑娘急道：&ldquo怎么？是不是昨夜出了什么事情？&rdquo &ldquo没有，只是隐隐觉得不妥。

    &rdquo黎大哥接过姑娘递过来的布巾，慢慢擦着手。

     &ldquo好！我今天就去说。

    上次给他送药时，他已经好利落了。

    只是怜恤他年纪大了，天气又寒，让你多替他几日。

    况且你这腿伤，要多走动才能痊愈，不然会留下病根，可你白天不能露面，晚上有宵禁不能出去走动，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rdquo &ldquo我并不是说你安排得不妥，只是开春了，白天天长，天亮得早，我再继续值夜怕被人认出。

    我是豁出去了，反正这条命也是捡的，只怕会连累你。

    &rdquo 那姑娘接过黎大哥递过来的手巾，低头无话。

    一时室内气氛像凝结了一样。

    黎大哥尴尬笑道：&ldquo怎么？是我说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rdquo 那姑娘扑哧一笑：&ldquo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救了你的命，你在我这里已经大半年了，朝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