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把他抱起来说跟爷爷回家。
所以他对陈乐酩喊的根本不是一句滚那么简单,是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又把他赶走。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宿。
家里就一张大床,爷孙三人排着睡,陈乐酩被放在最暖和的床头。
余醉半夜醒来往旁边一摸,空的。
拉开灯,发现陈乐酩穿着身薄睡衣缩在墙角。
他贴墙蹲着,两只手放在脚边,脸埋进膝盖里睡。
爷爷不解:“这是在干啥?”
余醉知道,但没说出口他在扮演一只小狗。
“做点饭吧,他该饿了。”
半夜三点,小木屋亮起橙黄的灯光。
屋外大雪漫天,满目银白,雪被风吹成陆地上的海浪,小屋就像一只温暖的海螺。
爷孙俩忙活起来。
余醉劈柴烧水,爷爷抱白菜和面。
大铁锅烧水至冒小泡,前两天刚炼的猪油,挖起白腻腻一大勺化进水里,晶亮的油花瞬间铺满水面,整个屋子都飘着肉香。
等猪油全化开就往里加入生抽味精等作料,手擀的面条两边抻开,在案板上弹几下,趁着劲道下进锅里,再切进去小半颗冻白菜。
青条白条混在锅里咕噜噜滚开几个来回就出锅,热气腾腾地盛在盆里,最后撒一把香脆猪油渣。
这是陈乐酩在家吃的第一顿饭。
猪油下锅时他就醒了,不敢过去,缩在墙角偷看。
香味窜进鼻子,剁白菜的声音砰砰响,爷爷在案板上弹面条时好多白面像天女散花一样落下来。
年幼的陈乐酩第一次看到幸福原来是这个模样。
他甚至都不敢想这是专门为他做的。
爷爷把他牵到桌边他也不敢吃,拿小勺子避开面条舀汤喝。
爷爷想问他怎么不吃面,顺手把筷子放桌上。
那么轻的响动,他吓得抱着脑袋疯狂道歉:“对不起我不吃了!我吃好了!我不吃很多的饭了别打我别打我”
爷爷哑然,背过身去抹脸。
陈乐酩又跑到那个小角落缩起来,仿佛随时准备再被赶走。
余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看看爷爷,起身端起面碗,走到陈乐酩旁边。
陈乐酩跪着,他也跪着。
陈乐酩不敢吃面,他就硬掰开他的嘴,面条卷在筷子上往里塞。
第一口第二口还要塞,第三口就会自己吃了,就是吃得很急,两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用力嚼。
不是因为馋或者饿,是怕余醉举手时间长了会烦。
大人烦了小孩子就会遭殃。
余醉发现了,每次只给卷一小缕,看他嚼太快就喂两口汤。
陈乐酩看出来他在等自己,再张嘴时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眼泪滚出来,滴进汤里。
原来吃饭慢不会被打,吃很多也不会被打,流泪也不会被打。
他低头抠了下手,又侧过脸看窗外,眼泪越流越多,滑过他紫红的皲裂的侧脸。
他很努力地忍着不发出声音,忍到嘴唇发颤,忍到整个人都跟着发颤。
余醉不喂了,放下碗看着他。
“你怎么不会大声哭。”
陈乐酩“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出来。
哭得声势浩大,撕心裂肺,就像把积压在喉咙里很多年的哭声一股脑吼了出来。
余醉的背心胸口被他哭得湿透,一拧都能挤出泪水。
他很不好意思,悄悄撅起嘴,给背心吹风,企图凭借一己之力把它吹干。
爷爷看见乐半天,“行了,一会儿再给你哥吹感冒了。”
家里又多了个小孩儿,总要添置些东西。
爷爷拉回来一车木头,忙活一下午,做了一张新床。
新床给两个孙子睡,他又打了张小木桌放在旧床上,给两个孩子看书画画。
余醉始终不肯去上学。
他在人多的地方会应激,恶心呕吐,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