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幕后推手(3/5)
易平对同学的约请开始警觉,怕又卷入一场吃请,听宋晓林说是去大排档才答应下来。
宋晓林说好了和他在市人民医院门口汇合,那里靠着宝川市最为热闹的夜市,有许多的大排档。
待柯易平赶到那里,宋晓林早已等着他。
他问柯易平要不要到医院参观一下,看看他工作的地方?柯易平觉得应该进去看一下,宋晓林尽管是征询意见,其实是一种礼貌的邀请。
混得不错的人,在昔日的同学或者老友面前都想找机会展示一下自己,柯易平觉得自己是不能不给宋晓林这个面子的。
宋晓林将柯易平带到了住院部,而不是他工作的检验科办公室。
他有点儿神秘地对柯易平说:“我带你这个老同学去看的,是你意想不到的。
”
柯易平笑了笑,以为宋晓林带他去看另外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同学,或者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宋晓林的太太、情人?
宋晓林将柯易平带到了儿科病区,说是要看的是几个小病人。
他转身问脚步慢下来、落在他后面的柯易平有什么不妥?
柯易平说他这是平生第二次进医院的病房,第一次是他妻子沙红霞生产的时候。
病房让他紧张,他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他生过病,但没有住过院,家里人也没有过住医院的经历。
宋晓林笑了笑,摇摇头,带柯易平到316号病房前。
他推开门看了一下,头又缩了回来,没有进去。
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他将柯易平带到护士站。
护士站的两个护士,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她们几乎同时和宋晓林打招呼。
坐着的护士站起来,问宋主任是不是有亲戚朋友的孩子住她们病房来了?
宋晓林说,他是带朋友来看几个乡下孩子的。
说着他去卡板面前看病员卡,一边看一边问是不是住过来五个铅中毒的孩子?护士没有回答他,有一个跑到他身边轻声问了什么。
宋晓林大声回答,像是想让柯易平听到。
他说:“我朋友不是记者,他不会多管闲事。
”
一个护士笑着警告说:“宋主任你不要到我们这里来乱翻东西,领导要是知道了是要砸我们饭碗的。
”
另一个护士怕宋晓林听了这话不高兴,解释说:“其实,不让看的东西是你们检验科提供的,你们那里有现成的,根本不用从我们这里找。
”
宋晓林说:“你们搞错了。
我来这里其实是要你们帮我证实一下,我这个在环保局工作的同学说我们这里收治了铅中毒的孩子,我说没有的事情。
你们说有没有?”
两个护士都笑了,说宋主任真会开玩笑,真逗。
一个护士推着宋晓林说:“宋主任你走吧,不要再考验我们了,护士长反复交代过我们,没有谁会对外面人讲这事。
”
宋晓林像是真的和她们开了玩笑一样,站起来说:“这下我就放心了,你们还是经得起考验的。
”
出了病区,直到走出医院,宋晓林都没有再对柯易平说什么。
柯易平明白,宋晓林在病房护士站演的一出,是想让他知道,有几个孩子因为铅中毒住进了医院。
还有,这事情有点儿蹊跷,医院要瞒人,不为外人知道,特别警惕和提防媒体和记者。
可以肯定的是医院一定是在执行来自上面的旨意。
柯易平应该知道出现儿童铅中毒病例意味着什么,他的职业敏感不会不使他马上想到污染源的问题,可他就是没有接宋晓林的话。
这时候的柯易平表现出了他的世故和圆滑,这是在云邑市环保局执法支队时培养出来的。
对于环境违法案件,即使是他目睹的,也先装着看不见,绝不做第一个发现者或报告者。
环保案件要比杀人放火的刑事案件复杂得多,因为你不知道背后可能牵涉到什么,搞不好你麻烦缠身不说,还吃苦不讨好。
柯易平想,你宋晓林既然套我去病房看铅中毒的孩子,一定有你的用意,我等你说究竟,说你的意图。
你不说我坚决不问。
我就当着没有这个事。
宋晓林没有带柯易平去坐大排档,而是带着他到了一家做夜市的酒店,这样的地方比大排档要安静得多,适合说话。
坐下后宋晓林点了几个凉菜,要了一箱啤酒。
柯易平打量服务员搬来的啤酒箱,有十二瓶啤酒。
要是和宋晓林对着喝,他要喝六瓶,这超过了他的酒量,喝下去肯定要冒了。
宋晓林像是看出柯易平的心事,说不会逼他喝,酒也还是拿钱买的,不是别人送的。
这么一说,柯易平就和他深一口浅一口地喝起来,但抱定了绝不干杯的想法。
宋晓林问柯易平的孩子多大了?柯易平说两岁刚过,宋晓林说他的孩子稍大一点儿。
柯易平知道,宋晓林问他孩子的年龄,一定是想和住院的孩子联系起来。
果不其然,宋晓林接着说:“我孩子和这几个住院的孩子差不多大,第一例病情出现我就向医院领导反映了,要求他们往市防疫站报,他们的反应是迅速,马上就有人来对我们堵口了。
上上下下堵口。
刚才你在病区里看到的,连护士都布置了。
”
柯易平问宋晓林医院是不是能够肯定这是铅中毒?宋晓林将酒杯一口喝空说:“做这种检验,得这种结论难吗?每一例都是我亲手复检的。
做出一例我就在科里骂一次。
我骂谁?我骂市长,骂书记,是他们招商引资引来的祸害。
你以为是企业在让医院捂盖子,才不是呢,他们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在这些事情上,利害关系方是要加上政府的,有时候他们比企业还要怕这些事情。
“柯科长你应该知道是哪一家企业害的人,你不会不知道。
这种危害的存在你们环保局监测站是心知肚明的。
他们的孩子不在厂子边上,他们的亲属怕也早风闻迁居了。
只害苦了这些蒙在鼓里的老百姓,无知无畏的乡下人。
”
宋晓林对柯易平算是客气,他说到环保局时口口声声“他们”,显然是将柯易平排除在外。
柯易平说:“我真的不知道是哪一家企业搞出来的,我回宝川市就这么几天,这些事我真的不了解。
”
柯易平说的倒也是真话,他确实还不知道在宝川市有这么重的铅污染,更不知道是哪一家企业造成的危害。
宋晓林说:“环保局就是不作为。
对这家企业根本就没有监测一说,有监测恐怕结果也不是真实的。
你对这家公司无需做什么检验,什么时候到附近用鼻子闻一闻就知道了,呛人的二氧化硫味道会让你喘不过气来。
“我带你到病房的时候病得最厉害的孩子睡了。
我该让你看一看,其实你真的应该看一看。
这个孩子才三岁半,有昏迷、惊厥等铅中毒脑病表现。
即使我们给他做的血排铅是成功的,它已经造成的,对这个孩子中枢神经和细胞的损害是不可逆转的。
住院的其他几个孩子血铅含量都在360微克/升以上。
这是重度铅中毒。
“如果我们的孩子是这个样子,我们会怎么样?柯科长,我们将心比心地想一想。
”
宋晓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的爱心其实也就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看到住院的孩子,我就想到自己的孩子,要是这样我怎么办?”
柯易平也跟着叹了一口,说现在许多地方就是这样的,发展经济以损坏环境为代价。
宋晓林补充一句:“因为发展经济关乎他们的政绩,危害人民健康可以视而不见,因为不是他们自己的疾苦。
”
柯易平见宋晓林义愤填膺有点儿不解,他没有想到这个做医生的老同学有这么强烈的社会责任和正义感,人还这么单纯、这么容易为社会不公而愤怒,总以为像他这样的医生心思都在病人的红包上。
他也就不能不表示一下姿态,问宋晓林希望他做什么?
宋晓林说:“你是专业人士,以你的身份调查一下,反映一下,会比我们有用。
”
柯易平说他明天就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像是调侃,他说这样的事情最有用的是焦点访谈,找“焦大爷”马上就有说法。
柯易平问宋晓林,排铅的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是不是特别有背景?宋晓林说是宝鼎集团的下属公司,这里人人都知道这是一家有来头的公司。
柯易平愣了一下,心里想宝鼎集团的董事长不正是叶弘吗?
这天晚上他们两个并没有喝多少酒,宋晓林因为心情不好是想喝的,在对柯易平发泄了一通以后不想喝了。
5
碰巧的是叶弘第二天约柯易平吃饭,说云邑市的几个朋友到宝川来钓鱼、狩猎。
在宝川聚到一起也是缘分,他要将这几个朋友介绍给柯易平。
柯易平有点儿纳闷,说云邑市来的几个人钓鱼他相信,狩猎是哪门子事啊?自小到大他还没有在宝川市看到过打猎的人。
到晚上在酒店的饭桌上见到他们,柯易平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以后没有叫上邬科长,桌上除了叶弘所说的客人,没有其他人。
叶弘的三个客人分别是周厅长、卢处长、邵局长,叶弘没有向柯易平介绍他们的工作单位,柯易平也就没有打听。
饭局经历多了,慢慢地也就深谙其中的一些规则。
叶弘对他们几个介绍柯易平也很简单,只说他是从云邑下来镀金的。
周厅长对柯易平点了两下头,算是招呼,其他两个人只顾说话,根本没有在意。
周厅长岁数大一些,头发有些花白,长相很是儒雅,着休闲装,端正地系着领带,话不多,笑眯眯的。
叶弘和他说钓鱼的事,几乎是问一句,回一句。
柯易平听出来,周厅长今天钓鱼时跑掉一条二十多斤重的大青鱼,鱼竿也被搞坏了,他很是懊恼。
叶弘在安慰周厅长,说是要送他一套叫卡西欧的日本名牌鱼竿。
周厅长笑叶弘外行,不钓鱼,不懂渔具的优劣。
他知道几个好一点儿的日本鱼竿牌子,譬如达瓦、西玛奴、大极仙。
卡西欧是电子表的牌子,叶弘一定是把西玛奴记成了卡西欧。
叶弘马上说恐怕就是西玛奴,他就送这个叫西玛奴牌子的鱼竿。
周厅长摇摇头,说到鱼竿这个他感兴趣的话题,他的话多了起来:“西玛奴这样的鱼竿好的上万块钱一根,次的只要几百块钱。
式样分并继式和振出式两种,并继式就像老式竹制鱼竿,是一节一节插接成的;而振出式则是套在一起,由竿梢起一节节抽接成一根。
我只用并继式的,软硬也有讲究,要‘四六调’的中软竿。
”
叶弘说:“这还不简单,我给你找好一点儿的,不软不硬的,一根根插的什么西玛奴……”
卢处长停下和邵局长的交谈,插嘴问:“什么不软不硬,一根根插的东西?”
邵局长听出来是什么东西,说那是周厅喜欢的鱼竿。
卢处长说,还是他的鱼叉好,简单,只要锋利和顺手就行。
叶弘说卢处长的鱼叉也不简单,是可以夺命的冷兵器。
大家哈哈笑起来,柯易平虽不明白,也跟着笑了。
周厅长说:“你搞渔猎,用把钢叉将鱼塘里的鱼叉得鲜血淋漓;你觉得赏心悦目,旁观的人受不了。
我以后不用鱼竿钓鱼了,改用渔网,将鱼塘里的鱼一网打尽,看你叉什么?”
卢处长像是感到无奈,说那样的话他就和邵局长去学以掌代刀,手刃鸡鹅鸭。
说着他还做了一个动作给大家看。
见柯易平对他说的有点儿茫然,他介绍邵局长的盖世奇功:“生擒了鸡鹅鸭,在其翅膀根部向尾部拳许部位,一个劈掌,立马毙命。
所谓杀鸡杀鸭不见血……”
叶弘问邵局长在养鸡场杀了多少鸡和鸭,邵局长说二十多只。
他对自己的功夫不太满意,说有三只鸡劈了两掌。
叶弘夸他进步了很多,上次来有的鸡被劈了三四下还在地上踉踉跄跄地跑。
邵局长像是想了起来,说他杀的鸡鸭都要买走。
叶弘说这由他来打理,和邵局长没关系。
柯易平明白了,叶弘说他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