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怪的是那帮人还恭敬地称真正的水鬼为小师傅，问水鬼该怎么除妖。

    水鬼微笑着，说用火烧。

    有没有搞错啊？！这帮愚昧的村民！好歹来问问他给他一个跟水鬼对峙的机会啊！

    可是水塘周围的杂草已经被点燃，形成一条带状火环，不断向里收缩。滚烫的气流扑到他的脸上，不得已只好将自己泡进冰冷的池水里。可很快，池水也被点燃了，咕噜噜泛起白沫。

    火窜得真高，像堵城墙，将那一张张快意扭曲的脸隔绝在外头，唯有水鬼的脸还是清晰的。跟它身边不断嘶吼欢呼的人不同，它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像在旁观一场肃穆的祭祀。

    他于孤城内抬起头，火光映红天际，比晚霞还绚烂。

    “哥哥。”忽然手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以十指紧扣的姿势，他转头错愕地瞪着对方，“你怎么来了？”

    水鬼也抬头看着天：“哥哥怎么这么问？我从来没离开过，我要一直陪着哥哥。”

    “你能不能带我逃出去啊？”他急忙问，“再这么下去我俩都要被烧死了诶。”

    “那不正好吗？”水鬼低下头看他，瞳仁异常大的眼睛被身周的火光照得熠熠生辉，“我们可以一起走黄泉路，一起过奈何桥，一起转世投胎。下辈子我要哥哥一出生就看到我，我要当哥哥最重要的人。”

    “切，喝了孟婆汤，谁记得谁啊。”他忍不住嗤笑，转而觉得荒唐，怎么还真跟这鬼讨论起这种事来了。

    水鬼深深地望着他，似乎想看穿他的皮囊记住他的魂魄，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相信即便喝了孟婆汤水鬼也能够记住他。

    这种认知让他颓然，他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突然，锁骨处一阵剧痛，水鬼的尖牙刺穿他的皮肉紧紧咬住他，吮/吸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液。

    持续的吞咽中，他觉得体内的血液在快速流失，脑袋开始眩晕，昏昏沉沉之际他听见水鬼在耳边狡黠地笑：“给哥哥留了个标记，这样就不会跟哥哥走散了。”

    该死的疯子！

    ······

    他怕落人口实，不敢在宫内摆宴庆祝。拉着六弟偷溜出宫，找了家酒楼喝了几杯。

    「见小」锁骨处隐隐发疼，那里有两个很深的伤口，过去月余都没愈合。

    现在他已经是猎杀水鬼的英雄了，按照古老的传统，这片地区最勇敢的人能继承王位，统治这里。

    明日就是即位大典，由数百工匠连夜赶制的王冠被陈了上来，他揭开覆在上面的丝绸，室内瞬间笼上金灿灿的光芒，而在那雕刻精致花纹繁复的金色冠冕中央，镶嵌着一颗黑白分明，瞳仁异常大的眼珠。

    那是比金玉玛瑙更珍贵的宝物，更是他威猛勇武的象征。他有些恐惧地跟那只眼睛对视着，过了许久，那只眼睛突然闭上了。

    下人们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觉得是“不吉”的预兆。

    他却想起了那天，两人在水下纠缠之际，水鬼用嘴唇蹭了蹭他紧闭的双眼，问他为什么不看它？

    他结结巴巴说觉得水鬼的眼睛生得吓人，他不敢对视。水鬼好似叹了口气，只无奈地喃喃句“还是那么胆小”，那语气跟他俩以前很熟似的。

    真好笑，怎么可能呢？他哪会认识只野鬼啊？

    不，不是野鬼，它是有哥哥的，他就是它的哥哥。

    他有个弟弟，胆小懦弱的，沉默寡言的，又有很多坏心思的弟弟······

    “齐匀！”

    四皇子猛地睁开眼，马车在安静的官道上平稳前行，他挑开车帘子，让外头的冷风灌进来。

    小福子惊慌失措地问他怎么了，四皇子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胸闷，喘不上气。”

    见小福子还要说什么，四皇子烦躁地合上了车帘。突然，手背上砸了滴水珠，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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