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百风这便启程！”

    99

    是夜。

    偌大的院子里竟空无一人，吱呀的开门声分外清晰，清晰得有些诡异和怕人。

    沈婉意目不斜视看向前方，穿过曲折蜿蜒的庭廊，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了元卿的院子。

    “小姐…？”守夜的百灵和小桃俱是一惊，上前抱住沈婉意单薄的身躯，“底下人怎么回事，竟没一个人跟着？三九天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冻坏了可怎么好？”

    沈婉意像是听不见二人说的话，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门的方向，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娘…娘…”

    “小姐找夫人么？”百灵有些担忧地看着沈婉意，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小姐怕是做恶梦了吧？”小桃笑着逗弄她，“宁嬷嬷陪着夫人在里头呢，小姐快进去吧。”

    “我的小祖宗，您怎么来了？”宁嬷嬷从一旁的小榻上起身，披了件衣服，上前握住沈婉意的手，小手冰凉的。

    “快吃盏热茶暖暖。老身去点灯。”

    元卿睡得浅，一点动静早将他闹醒了，笑着撑起身来，对着不远处的女儿招手：“婉意睡不着吗？到娘亲这儿来。”

    沈婉意端着茶盏，对元卿的话置若罔闻，站在原地，微微歪头，认真又不解地盯着被子下面隆起的那一小块。

    “有了弟弟，夫人怎么还会喜欢小姐呢？”

    ……

    “大人真的喜欢婉意吗？若是喜欢，便不会朝婉意动那么大的气。”

    ……

    “夫人因为一个老妇都会冷落小姐，若是婉意有了弟弟，弟弟整日占据夫人的心神，到那时，婉意怕是想见上娘亲一面也难。”

    ……

    “如果没有了弟弟，大人和夫人就都还是婉意一个人的，不是么？”

    ……

    “夫人若生不出孩子，就没有弟弟了。”

    ……

    耳畔，有个轻柔的声音如魔咒般不断回响，回响，直到沈婉意再也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她慢慢地将手举过头顶，瞄准……

    “夫人！”

    1

    “我有圣上亲赐玉牌在此，速速开门放我过关！”

    ……

    “我有圣上亲赐玉牌在此，速速开门放我过关！”

    ……

    崖州到京城，最快也需十八日。

    沈筠斋跑死了三匹千里马，只比百风晚了一日回府。

    元卿已经疼了一天一夜。

    大梦初醒般的沈婉意，啼哭不止，看着宁嬷嬷身后血肉模糊的一片，手足无措。宁嬷嬷以肉身护住了元卿，自己却受了重伤，元卿也因此受到惊吓动了胎气。

    原是宁嬷嬷替元卿接生，可现在她连腰都直不起来，又何谈接生呢？府里虽早就备下了接生婆子，可元卿的身体……不到最后一刻，元卿不想牵连旁人知道王府和沈家的秘密。

    所以，元卿几乎是硬生生靠着自己在熬。

    “郡主……开了，开了！郡主用力啊！”宁嬷嬷苍白着脸强撑着一口气跪在榻边，握着元卿的手使劲儿。“郡主省些力气叫，含住这参片……再使劲儿！使劲儿啊郡主！”

    百灵一盆一盆地往外倒血水，又端着清水进入屋内，一天一夜下来，双手已经疲累得失去知觉。

    自她不小心撞见宁嬷嬷替夫人沐浴，她已经知晓了元卿的秘密。但她发誓会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中去，夫人对她恩同再造，就算拿命去抵，她也心甘情愿。

    小桃有心无力，被众人关在屋外头，只能抱着哭到近乎昏厥的小姐轻声安慰，替夫人祈福。

    “大人，属下在藏经阁抓住了那个毒妇。谋害夫人和小姐不够，她竟还意图放火…”

    若他来晚一步，真不如后果如何。

    “人呢？”

    沈筠斋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百风觉得，沈筠斋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还要冷静。

    冷静、冷情，近乎冷血。

    “关进密室了。”

    百风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大人，接生婆子和大夫都守在院外了。如果大人愿意，他们随时听候差遣。”

    只是，他们不能活着走出沈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