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站条件虽然差，但有政府拨款，不会饿着你，领养就免了吧。」

    陈建国满脸不解，不敢相信这番话出自我口：

    「秀芳，你怎么了？小莲只是随口说说，怎么就这么抵触？」

    小雨拽着我的袖子，眼中满是委屈：

    「妈妈，您不是常说，助人为乐是我们社会主义的传统美德吗？我还想有个妹妹一起玩呢。」

    我蹲下身，握住女儿的手，努力压制内心的恐慌：

    「小雨，你是独生子女，爸妈能拿到光荣证，厂里每个月还有独生子女补贴。」

    「多了一个人，这些福利都没有了，而且你就不能独享爸妈的爱了，真的想要分给别人吗？」

    蒋小莲见状，红了眼眶，装起了可怜。

    「阿姨，福利站生活太苦了，冬天我们只有一床薄被子，手脚都冻得裂开口子，王主任只管健全的孩子，说他们有希望被好人家领养。」

    她抬头看我，声音颤抖，双手紧握轮椅扶手：

    「这么多年，只有叔叔阿姨对我好，每次来都带东西给我。」

    第2章

    「阿姨求求你了！我会很懂事的，可以帮你做家务，照顾小雨姐姐，我的口粮本都可以上交给你们。」

    「我什么活都能干，不怕累的，就是想有个家！」

    说着蒋小莲伸手抓住我的衣角，力道大得惊人。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我迅速后退一步，将小雨紧紧护在身后。

    「我们家的确帮不了你这么大的忙，人民日报上说了，助人要量力而行。」

    「我每月工资只有四十多块，养活一个孩子已经很吃力，厂里的宿舍也只有三十平米。」

    「我们会继续通过工会给福利站捐助床单被褥，每次来还是会给你带些生活用品，但领养确实办不到。」

    陈建国在一旁皱眉，但没有当众反驳我的决定。

    小雨失望地低下头，眼中满是不解，轻轻挣脱了我的手。

    蒋小莲随即低垂下脸：

    「没关系的，阿姨，我能理解，小莲不会怪您。」

    不等她说完，我拉起小雨的手离开了房间。

    老公紧跟在我身后，虽然困惑，但没有当众质疑我的决定。

    他默默推出靠在墙边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先把小雨抱上前杠，又示意我坐上后座。

    车轮碾过坑洼的煤渣路面，我脖子僵硬地回头张望。

    福利站二楼窗口，蒋小莲阴沉的脸清晰可见。

    我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陈建国的工装外套。

    「小雨，坐稳了，别乱动！」

    「老公，骑快点，我和孩子的肚子都饿了。」

    回到宿舍里，陈建国从怀里掏出从食堂带回的肉包子，我们一家围坐在餐桌前吃晚饭。

    「秀芳，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车间里又批评你了？还是跟邻居闹矛盾了？」

    小雨嚼着包子，怯生生地看着我：

    「妈妈今天好可怕，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神经，抚摸女儿的头发：

    「小雨，妈妈要告诉你一个道理。」

    「《三字经》上说“人之初，性本善”，但也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世上有的人知恩图报，有的人却忘恩负义。」

    女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待小雨睡下后，我拉着陈建国坐在床边，悄悄地说：

    「建国，我今天在厂广播站听到一个真事。」

    「隔壁纺织厂有户人家，好心收养了福利站的残疾孩子，结果一个月后，他们的独生女从楼上摔下来了。」

    「夫妻俩悲痛过度，上班时出了车祸，双双去世。那养女直接霸占了他们的宿舍和存款，据说她腿其实好好的，一直在装残疾。」

    陈建国半晌无言，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我错怪你了，老婆，看来你比我想得深远。」

    「小雨还小，我们把全部精力放在她身上就够了。」

    听着他的话，我靠在他怀里，却无法完全放松下来。

    蒋小莲那种执着的眼神，那么阴鸷，她会轻易放弃已经锁定的目标吗？

    「以后福利站的活动，我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