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5/5)
枪,每个班还配备有两挺便携式机关枪。
当日谍占据的地堡突然开火的时候,袁连长正带着十几名士兵巡逻到机翼桥左边的第一招待所前。
情急之下,他连忙叫部下:卧倒,注意隐蔽!紧接着,他和部下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超堡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袁连长回头一望,见炸成碎片的飞机火焰熊熊,他恍然大悟,忙对部下喊道,上面的地堡已经被日本特务占领,我们一定要把地堡夺回来!给我打!于是,便携式机关枪和汤姆森冲锋枪一齐对准壕埂上的防空地堡开火。
守卫地堡的美军原本都就近住在机场边上的军用帐篷里,此时被猛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惊醒,立即从所躺的行军床上一跃而起,顾不得穿好衣服,抓了子弹带和汤姆森冲锋枪就冲出帐篷,之后,就地卧倒开火还击。
占据了地堡的三个陌生人,迅即遭到了来自南北两个方向的夹击,并且火力奇猛。
高个儿就将高射机枪对准人群,时而南,时而北,胡乱平射。
当平射的高射机枪朝着北面倾泻子弹的时候,“冲呀!”袁连长一声呐喊,带头冲向暗堡,他的部下随即边开火边跟着他冲锋。
岂料,高射机枪又朝着南面胡乱扫射回来。
打飞机的高射机枪用于平射所能产生的威力,无人领略过它的厉害,眼下终于亲眼见识到了。
随着嘎嘎嘎嘎的喧嚣声,只见凡是被打中的正在冲锋陷阵的活人,立马血肉横飞,瞬间断成两截。
正在冲锋的袁连长感觉就像一根铁棍猛地横扫腰间,整个躯体突然迸裂,就在鲜血喷射的同时,上下身噗地断开,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腿朝后一闪,上半个身子就仰面栽倒在地上。
两道领跑的车灯光柱雪亮。
杨国雄开的小吉普风驰电掣,他的车遥遥领先,一直在穿越着机场。
今晚,他负有特殊使命,他必须抢在最前头,第一时间赶到袭击飞机的现场。
对于樱花谍报组派出的三名杀手,如果发现他们不幸被俘,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杀人灭口,虽然他们其实并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在这里的机场卧底。
他在心里自我安慰说,他这并不是冷血,更不是残忍,他和那三个必死的人其实都是在为天皇陛下尽忠。
在杨国雄的身后一两百米远的地方,先后开出来好些大大小小的美国军用汽车和消防车,争先恐后的一辆辆汽车,有的冲向机场对面,有的冲向爆炸现场,一时间汽车颠簸,车灯摇晃,喇叭乱叫,人声机器声混杂,场面混乱不堪。
嘎嘎嘎嘎的重机枪声响得正欢,转瞬间却戛然而止,整个战地突然变得无比寂静。
就在这个间隙,杨国雄的小吉普狂奔而来,他来了个紧急刹车,陡地从车上跳下地来。
蓦地,他看到了一幅人间地狱图,到处是残肢断臂、身腿异处的尸首,血流满地,浓烈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被猛烈的弹雨压制在地面的军人们相继抬起了头,困惑地引颈张望。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们没有子弹啦!这一声呐喊比任何命令都管用,所有趴在地上的军人都一跃而起,一齐发出怒吼:冲呀!边射击边朝机翼桥冲去。
杨国雄手提勃朗宁手枪,冲进人群,随着第一批的六七个人,最先冲过机翼桥。
三个陌生人是在打完了所有高射机枪子弹之后,才从露天盘形机枪阵地撤离的。
冲锋的敌人来势凶猛,撤退是如此的仓促,他们连退进地堡去捡两枝汤姆森冲锋枪的时间都没有,三人刚钻出地堡,一颗鸭嘴手雷就扔进了盘形阵地,轰的一声炸开了花。
此时,三个人陷入了三面包围,且不说来自机场方向的强大火力和喊杀声,就是壕沟埂子的左右两边,暂二师的官兵也一路掩杀过来,如果再不逃跑,三个人就只能成为瓮中之鳖了。
但是,三个陌生人一旦撤离了坚不可摧的防空地堡,就立刻暴露在枪林弹雨之中,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没命地钻进溪边的竹林,朝着东边狂奔而去。
这是他们预计的逃生路线,沿着竹林里的溪边小路,穿过一片蓊蓊郁郁的混交林,绕过门前有六棵大桢楠的大宅院,一直往东,就是岷江的支流杨柳河,冲过杨柳河就摆脱了追兵,就保住了一条小命。
三个陌生人如今手里只有三支王八盒子,之前的三把匕首都留在了美国佬的身体里了。
王八盒子并不是优秀的短枪,有限射程只有50米不说,穿透力也并不高。
三个陌生人沿着小路飞速穿过竹林,跑进了黑魆魆的混交林。
追兵离三人愈来愈近,有几支雪亮的电筒光柱在他们的后背乱晃,他们边逃命边回身射击。
跑在最后的一个家伙,在换弹匣时被追兵打倒在地上。
剩下高个儿和络腮胡再也不敢恋战,只顾狂奔不已。
眼看跑出了混交林,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两双眼睛一下子就看见了前方有几棵挺拔大树的影子,以及大树后面黑压压的深宅大院。
不用说,这正是平面草图上标注的孙家大院。
虽说已是四更天气,大宅院里却依然透出了朦胧的灯光。
追兵愈益迫近,身后的枪管在漫无目标地喷吐着火舌。
两个气喘吁吁穷途末路的家伙明白,就像这种追击法,不等他俩逃到河边就会被打成筛子。
高个儿急中生智,就说先躲进大宅院去避避。
二人冲到大宅院门前,高个儿贴墙把马步一蹲,双手在小腹前交叉扣死,络腮胡很默契地将一只脚踏上他的手心,高个儿把他往高处使劲一托,他猛一翻身就骑上了墙头,之后飞身下墙。
少顷,沉重的木头门吱嘎一声,刚露出一条大裂缝,几道手电光柱唰地射过来的同时,正在开门的络腮胡被一串流弹打翻。
高个儿见状,不敢大意,嗖的一声射进了大门。
他赶忙闪进墙角落,躲过了追着他屁股发射的枪弹和手电光。
他朝院内一望,发现那灯光来自后院,就从大门右边的游廊朝后院跑去。
孙家大院这晚深夜的灯光,来自孙家堂屋隔壁的佛堂。
自从静姝擦干眼泪赶回成都上学后,淑玉和孙纪常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
岂料十多天后,却从专门赶回家报信的载驰嘴里得知,静姝失踪了!这是载驰接到二老的信后,专门去光华大学看望妹妹时才得知的。
孙家一家子这一下可就全乱套了,淑玉、孙纪常、载驰、邬文英、葛树城天天早出晚归,到处去打探;又专门派人到静姝可能落脚的一切地方去寻找。
孙家上下伤透了心,吃够了苦头,这个没良心的静姝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淑玉思念女儿心切,从此晚上就失眠了。
但凡一失眠,她就索性悄悄穿衣起床,来到点着长明青油灯的孙家的佛堂,在蒲团上长跪不起,双眼微闭,一迭连声地口诵经文,并祈祷观音菩萨保佑她苦命的女儿早早归来。
这晚淑玉正念经时,开初机场里传来的爆炸声和开火声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事后也就认为这不过是敌机骚扰引起的混乱罢了,一颗心也就渐趋平静。
不料枪声居然愈来愈近,甚而至于一直响到了自家的大门口,就感觉不大对劲了。
她停了诵经,睁开双眼,正在思量今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谁?她扭头问。
一枝冰凉的枪管已经抵在她的背心上。
她的左手被一只男人的手猛地一抓反剪到背后,并立刻把她拖到门角落里。
此时,以杨国雄为首、跑在最前面的十几名中美双方的追兵,已经循踪冲进了后院,几道手电光柱齐刷刷地射向孙家的佛堂大门。
只听一个女人在惊惶地喊着,别开枪别开枪!是我!
所有手电光柱都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对准了喊话的女人。
追兵们定睛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是孙家的女主人,在门框背后露了半个瑟瑟发抖的身子出来。
又听一个男人厉声喝道,统统退出去!不然,老子毙了她!
很明显,这个倒霉的家伙抓住女主人做人质了。
杨国雄举起枪,直想一枪崩了他,无奈那家伙很狡猾,一直把脑袋藏在砖墙后面。
歹徒狂暴地吼道,退不退?再不退,老子可要杀人了!接着,朝天砰地开了一枪,吓得淑玉啊地失声惊叫。
杨国雄忙喊道,退!快退!为了孙夫人的安全,全都退出大院!
跑在最前面的十几名中美双方的追兵,以及刚刚涌进来的追兵,只得慢慢后退。
杨国雄边退边往边上挪动,一闪身贴到了右边厢房的墙壁下面。
与此同时,对面也有两名美国人机警地贴到了左边厢房的墙壁下面。
岂料,歹徒的眼睛仿佛能隔墙透视,他嚎叫着,你们他妈的不是东西!边嚎着边举枪朝着门外连开两枪,两名追兵应声倒地,吓得院坝里其他人赶紧趴在地上。
歹徒的情绪完全失控,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数十下,要是不全部退出大院,老子就杀了她!
众人乱纷纷地回应,退!快退快退!一个个从地上爬起,开始小心翼翼地朝院外退去。
一,二,三……在歹徒的厉声威慑中,追兵们慌乱地转身欲跑。
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响再次打破平静,把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杨国雄分辨出,这是一支左轮手枪。
啊——就听见屋里的歹徒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追兵们赶紧返身跑向佛堂。
原来,当年在刘文辉的24军当过营长的孙纪常,家里的枕头底下经常压着一枝左轮手枪,十多年了还从未见过血。
机场边上的民众早已习惯了震耳欲聋的飞机发动机声,都练成了在喧嚣声中入睡的本领。
要不是起先打到门口的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他还不会惊醒呢。
他一苏醒就明白事情不对,赶紧穿衣下床,只说提枪出门看看,就见一条黑影飞跑进了佛堂,心想正在蒲团上念经的老婆怕有危险了,就趁着混乱偷偷摸进了堂屋。
堂屋与佛堂有一道边门相通。
他藏身边门,本想瞄准歹徒的脑袋,一枪打穿它,又暗忖,还是留他一条狗命,交给机场处置的好。
就觑准机会,瞄准歹徒连发两枪,分别正中歹徒的右手腕和右大腿。
紧接着,他飞步向前,踩着歹徒流血的手腕,夺了王八盒子。
歹徒负痛,因此惨叫了一声。
等机场方面的人冲到佛堂门口时,看见淑玉扑在孙纪常的怀里啼哭,他正在柔声抚慰她;旁边,那名穷凶极恶的歹徒躺在血泊里。
杨国雄跨进佛堂,正愁怎么才能不露痕迹地送他的同伙升天,就见雷青云拿着一根扁担分开众人走了进来。
他二话不说,照准歹徒的脑袋,使出蛮力,挥起扁担就打。
砰!这一扁担是如此沉重,就是铁打的天灵盖也敲碎了。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诧。
杨国雄窃喜不已,嘴上却怒喝道,雷青云!你为什么要打死这个家伙?你要杀人灭口吗?
雷青云慌了,噗地跪在地板上,分辨道,长官长官,你冤枉我啦!我、我只不过是帮我的主人出口恶气呀!
杨国雄脸色铁青,厉声叫道,把他抓起来,弄回去严刑审讯!
是!小邵等几名翻译官正巴望不能把事情闹大,抢步上前,动手就抓人。
老爷救我!老爷救我!雷青云哆嗦着直是哀告。
慢!孙纪常威严地说,诸位军爷,我的长年刚才是急红了眼,不慎失手,杀了这名歹徒。
俗话说,打狗欺主。
我倒要请教请教杨翻译官,你真要当着我的面,把我孙家的长年弄走?
杨国雄见好就收,忙说,伯父大人在上,刚才多有得罪,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喂,快把他放开!
小邵等人很不情愿地放了雷青云。
多谢多谢!孙纪常满面笑容地直是拱手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