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2)
他家不在穷山沟里,是当地有名的产粮重镇。
只要不遇上大灾之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还算说得过去。
乡亲们吃饱了没事干,在场院上凑做一堆儿抽旱烟,那些闲言碎语便成为人际交往的重要组成部分。
不中听的话传到他爸耳朵里,不定得歪曲成什么样子。
走到校门口,陈晓墨忽听传达室的值班老师喊自己的名字
“陈晓墨,这位先生找你,等你一上午了。
”
陈晓墨定住脚步,低头看向蹲在传达室门口抽旱烟的人。
那人二十四五的年纪,头发教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瞅着跟三天没洗过似的,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他身着黑色长衫,腰上扎着带子,下半提起截扎在腰里,鞋子上全是土,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听到老师的话,那人站起身。
他往鞋底上磕了下烟袋管的铜口,回手将烟管别进后腰,尽可能的立直身体,语气稍显拘谨地问:“是……晓墨哩?”
“您是?”陈晓墨不记得自己家有这么位亲戚。
镇上的人大多都是同宗同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没说过话也能混个脸熟。
且说这人蹲着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一站起来,得比陈晓墨猛半个头。
他肩膀宽阔胸膛厚实,瞅着像个铁匠。
“我是李春明。
”
李春明扯出个笑,他肤色黑,显得牙特白,口音也比陈晓墨重得多。
他说“我”发“饿”的音,周云飞在后面听了直朝付闻歌翻白眼。
而陈晓墨一听“李春明”这仨字儿,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了周云飞的脚。
顾不上那小个子在背后抱怨,他用近乎责怪的语气质问李春明:“你怎么来了?!”
这位李春明,便是他那未曾谋面却行了文书,被法律所认可的,丈夫。
“么甚!就是来看看你。
”李春明的表情立马紧张起来,人高马大的汉子手足无措,生怕陈晓墨下一句就要撵他走。
他又转身拎起放在墙边的褡裢,打里头摸出两件精致的银器捧到陈晓墨面前,堆上笑,语气不无讨好:“我打的,送……送你……”
陈晓墨拧紧眉头,片刻后无奈地抬手搓了把脸。
“来都来哩,上家吃顿饭吧。
”
在陈晓墨的家乡,比粮食更有名的,是离镇上不到二十里路的金矿,且伴生着铜银矿。
据老辈人说,那矿打从乾隆年间起就开始挖了,到现在还没挖干净。
有矿,自然就有被矿脉催生起的行业。
李家老祖宗心灵手巧,是制金银器的行家,传到李春明这一代已是第五代。
李春明打的镯子十里八乡都有名,因他学过段时间水墨丹青,镯子上的龙凤呈祥等图案铸得栩栩如生,但凡结婚的都得来这订上一对儿。
按理说天天过手白花花的银子、亮闪闪的金子,听名字都带着钱响的主,这亲事该不难说。
可事实上手艺人的社会地位并不高,大户人家是绝攀不上的,媒婆给说的都是些个小门小户。
不过小户人家肯供闺女、半爷儿上学的那真是凤毛麟角,而李春明算是肚子里有点儿墨水儿的人,不想找个没文化、连自己的姓都写不出来的人过一辈子。
于是一拖再拖,直到有一天,听老爹说媒婆给他相了个念到高中的,立马动了心。
李老爷子见儿子终于肯结婚了,高兴还来不及,立马答应下亲家提的三千五百块彩礼。
打金银器并不能赚大钱,铸个戒指的功夫钱跟干苦力的差不多,仅够吃喝。
能攒下的,是灌完铸模之后富裕下来的边角材料。
日积月累,等分量够了凑到一起打成金银条。
为了儿子的婚事,李老爷子把自己攒了大半辈子才攒出来的两根金条换成了大洋,托媒人给亲家送了过去。
然后天天坐在铺子门口,乐呵呵地抽着旱烟等儿媳妇过门。
结果没过俩月,听说陈晓墨考上大学要去北平念书。
三千五百大洋眼看着打了水漂,抱孙子的美梦也破灭了,给李老爷子急得当时差点就过去。
他跑去找陈家老爹闹,要求对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