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2)
种专门跑龙套的,今天在这儿,明天去那儿,就算你想写信,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寄。
“樊梨花”倒是有意收下林一。
只这一点,班主没瞎讲。
人是这次意外之前就给看中了的,已经商量好了,定行当,拜师傅,按照艺徒投师的法子走,只是正式的礼还没有行。
结果却是林一自己不愿意,去找了大世界剧场的管事,非要人家做中人,给他写个文书,说龙套班子遗弃艺徒,自此生死有命,两不相欠。
管事是帮派里的人,看着他倒也稀奇,一个小孩子,居然敢跑到这里来讨说法。
再加上还有钟庆年,人家卖中央巡捕房包探一个面子,才把这凭据给了他。
可如果是这样,八仙桥弄堂里的那个阁楼,林一就不能再住下去了。
坟山路的亭子间又太小,且还有欣愉和知微在,既住不下,也不方便。
钟庆年只好另外想办法。
林一慧黠,不想叫他为难,直接开口说:“我自己出去找路。
”
“你打算做什么呢”钟庆年问,以为是他嫌学戏太苦。
只要是科班出来的人,每一个都自嘲是“啃板凳”、“蹲大狱”出身。
但林一却说:“干什么都可以,只要有口饭吃,有个睡觉的铺位就行。
”
那为什么不留在大世界京班里呢这句话,钟庆年不曾问出来,起初猜想大约是这次的事情叫他伤了心,后来又觉得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他不愿意讲。
离开八仙桥弄堂的那一天,林一所有的行李只有那一条草席,外加一身面粉袋子改的裤褂。
龙套班主以为他这次必死无疑,把他的厚衣服都带走了。
是钟庆年带他去扬州剃头匠那里理发,又去公共浴室洗澡,而后拿出里里外外一套衣服裤子,连同一双布鞋,叫他穿上。
都是新的,只是买大了,披披挂挂,袖口须得卷上两卷。
钟庆年看来看去,自我安慰地说:“没事,再长长,就正好了。
”
林一笑起来,也跟着说:“对,再长长就正好了。
”
只当是临别的礼物,心里忽又有些恻然,那一刻竟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在他,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这人嘴甜。
像他这样长大的孩子没有嘴不甜的,否则活不下去。
却没想到从浴室出来,钟庆年并没让他自己去找路,而是带着他去了附近一家苏裱店拜师父。
那家店的老板姓齐,五十来岁,苏州人,在八仙桥西街上经营书画笺扇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因为做的是文雅生意,不兴叫老板,而称“齐先生”。
收徒弟的事情应该是早就讲好了的,可齐先生乍一看见林一,刚病了一场,柴棍样的一个,又向钟庆年推说:“十一岁还是太小了点,我这里的学徒怎么也得十二……”
林一却也机灵,立刻改口叫了师父,说:“我其实也记不得自己到底多少岁,大概就是十二吧。
”
齐先生见他头面齐整,口齿伶俐,这才松范了些,问他读没读过书,认不认得字
他赶紧说自己学过戏,戏本子里看见过的字都认得,总有几百个。
齐先生又叫他认颜色,确定了不是色盲,倒是无可无不可。
收学徒可以拿押柜钱和进师钱,头三年不用教什么,只要给个搭铺盖的地方,匀一口饭吃,譬如用一个廉价的小工。
于是,事情就这样商定了。
押柜和进师的钱都由钟庆年出,第一年学徒没有报酬,后面两年只拿“袜子钱”。
满师之后还要在店里做三年,算是谢师。
另外因为龙套班子的关系,写明了倘有纠纷,中途离开,押柜钱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