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们在她身上搜出来这个。”
白手套摊开,是一张电影票。
“根据线报,敌方特务昨晚去过影院。”
“去过影院的那么多人!你们都要杀了吗!”
沈知墨感觉牙仁里泛着酸,快把牙咬碎了。
“我们判断,领救济粮的学生,没有闲钱去影院。”
这张电影票……这张电影票……是她昨天给朱永淑的……本来想去,因赶着回家见方语,就转手送给了朱永淑。
竟是变成了永淑的催命符。
“那是我给她的……”
士兵原本平静的脸上卡了壳,闪过些许茫然,沈知墨笑了起来,这笑声相当怪异,喀喀喀,没有喜悦,只是喉咙蠕动产生的声音。
“太太,我们该走了。”
张副官从她身后的阴影里分裂出来。
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了眼手表。
“不……我不走……”
“好吧。”副官将手放到腰间,“刚刚参与的,都出列。”
参与的士兵一共三人,整齐横成一排立到张副官跟前。
“砰!”
子弹击穿皮靴轰出一个血洞,被打的士兵却一动不动,等待的士兵也一动不动。
“你干什么!”
令人作呕的火药味和铁腥味静静弥漫着。
他们真的是人吗?
枪口移动到另一只脚上方。
“够了!”
沈知墨终于受不了了,跑到一边扶着墙呕吐了出来。
第28章|0028沉默年代
“小姐,您的碳烤牛舌。”
绿眼睛的餐馆侍应将一团焦黑的肉块摆到谢月枫跟前,他挂起骄贵的微笑,等到那只丝绒手套递给他几张崭新钞票才肯离开桌旁。
她倒是从不为难洋人,或许她以为洋人才是自己人,沈知墨暗暗忖度。
胃里的灼烧感还没消退,留声机离她们座位很近,凌乱的乐声不断冲击着耳膜,沈知墨知道自己脸色一定算不上好看。
留声机播放着弗朗茨.李斯特,谢月枫在家里也常听,听不懂也要听。
舞厅里放的是“下里巴人”,这是“阳春白雪”。
叉尖摁住了滑溜溜的牛舌头,切开里面是粉嫩的肉,谢月枫切得并不费劲,沈知墨由此判断这块肉绝不是从自然老死的牛身上掉下来的。
她想起方语抚摸耕牛的样子,憨厚的老牛伸出舌头来舔方语的脸,后来为了给她凑钱念书把牛卖了,方语回家偷偷抹了好几天眼泪。
嘎唧嘎唧,刀刃摩擦过瓷盘,像是给陡然变快的音乐伴奏,两股声音交织刺入,激得酸液又往上涌,沈知墨迅速捂住嘴巴,但谢月枫还是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
沈知墨摇头,杵在椅子后面的张副官替她开口了:“太太来的路上受了惊吓。”
待他简略描述完事情经过,谢月枫贴心地把自己的薄荷饮料推到沈知墨手边。
“我懂,那的确很可怕,是他们不好,叫你看到那种脏东西。”
脏东西?
那是她朝夕相处几个月的同学,是昨天还在跟她畅想毕业回老家后要去何处教书的活生生的人。
沈知墨从不认为自己是忧国忧民那一批热血青年,如果朱永淑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就算看见了,惊讶一下也就过了。
半开放的年代什么想法都有,自私和凉薄还算不上值得苛责的想法。
但是……真正发生在身边……
“好啦,别难过啦,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谢月枫从衣兜里掏出一枚戒指盒,不管沈知墨期不期待,她反正相当期待,她铺垫出神神秘秘的姿态,缓缓掰开盒子。
跟盒子里的东西比起来,餐馆明亮的灯光显得十分凄惨。
数颗小钻石簇拥着中央硕大的方形红钻,如榴花绽放在冬月,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它的明媚。
“九克拉。”谢月枫补充道。
她在等什么?
只要伸出手让谢月枫替自己戴上这颗美貌变现的资产,再假模假式恭维几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