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僵持在沉默中蔓延。

    许久，陆漫歌微颤的声音才在殿内响起：“裴璟修位高权重，我知你一直忌惮他，但是阿慎，他从未害过北修，更未害过你，你为何……”

    “因为我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陆明慎厉声打断她，但说完又觉语气太过凌厉。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背对陆漫歌，声音稍缓：“这件事我自有定夺，长姐还是好好保重身体，莫要再费心劳神。”

    言罢，陆明慎便唤来侍卫护送陆漫歌出宫。

    天色渐暗。

    回到摄政王府，陆漫歌抬眼看着那朱红的牌匾，她微凝的眉眼间赫然划过抹痛色。

    君臣离心是一国大忌，更何况裴璟修又手握重权，只是眼下不清楚他是否知道陆明慎的心思。

    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唯一血亲。

    无论选择谁，最痛苦的人都只会是她！

    陆漫歌独自站了许久，终究还是踏进府门。

    月光铺洒庭院，雪地泛出淡淡银光。

    书房外，她凝望着面前的门，攥在一起的手心冒出些许汗意。

    迟疑很久，刚要抬手敲门。

    书房里却响起一道声音：“王爷，属下查到监视王府的那些人皆为皇家暗卫，若是皇上真要对您动手……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陆漫歌本要敲门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瞳孔颤栗。

    紧接着，就听裴璟修低沉冰冷的语气从门缝中传出。

    “他既不愿安稳坐这皇位，那……便换个人！”

    第八章

    话落那刹，陆漫歌只觉得天崩地裂。

    她身形一晃，下意识扶住青砖，掌心却又传来刺骨的寒意。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陆明慎忌惮裴璟修，想要夺走他手中的权势。

    而裴璟修察觉陆明慎心思，竟要将他直接拉下皇位！

    先帝临终前的嘱咐倏然回响耳边：“漫歌，你定要护着慎儿，护住他的皇位，以及这陆家江山。”

    此话，陆漫歌只字未忘。

    可是谁能告诉她，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切？！

    恍神间，书房里再次传出侍卫的声音：“王爷，那……长公主呢？”

    陆漫歌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她下意识屏息，但很久，都没有听到裴璟修的回答。

    他的沉默是何意？

    陆漫歌不知，也再不敢听下去。

    她此生所有的勇气，早在那年替裴璟修喝下毒酒，又以此求嫁后，就用尽了。

    房内摇曳的烛光透过窗棂纸映在廊檐下。

    陆漫歌望着，双眸逐渐苍凉痛楚，末了，转身离开。

    庭院偌大空寂。

    她目光浑噩地走过，一步一步，最后没身于府外风雪……

    漆黑夜中，只余灯盏零星。

    陆漫歌茫然行过长街，环顾四周，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寂静中，一道身影向她走来：“漫歌？”

    闻声，陆漫歌怔怔抬眸，便见江染眠撑着伞，眉心轻拧。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漫歌抿唇默了几秒，终是谎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纵使天色黯淡，江染眠还是瞬间就看出她在隐瞒，但没再追问，只是将伞不动声色地倾斜过去：“那我陪你。”

    陆漫歌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终是轻轻点头：“好……”

    京城寂巷，冷雪渐落。

    两人并肩漫步着，却始终无言。

    直至那更夫的铜锣声敲响：“丑时四更，天寒地冻，快快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