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目光投向躺在华床上的人,病弱的身形让心底一阵疼痛。
“因为如果现在躺在那的人是我,阿姐也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我。”
妄言长叹了口气。
“这是她的劫难,若你非要逆天命救她,你必定会失去一样东西。”
还有什么会比阿姐重要呢?
我无比肯定的答:“一定要救阿姐。”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我真正失去的,就是阿姐。
一连两天,我不眠不休的陪在阿姐的病床前,隔着一个屏风。
第三日,似乎苍老了许多的妄言结束后告诉我阿姐很快就会醒。
我隐约觉得妄言有些不对,但是也没有多问,倒是妄言,在辞别时和我说:“如果公主再次面对这种生死境况,皇子就不必再费心了,那时候,已是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
我不明白,只是听到说阿姐会醒便放了心,回了莫离宫治伤。
膝盖的伤要好得要些时日,这些时日里,我怎么敢拖着这样一副身子就去见她。
因着这伤,连着我出宫求医的消息也都瞒了下来。
只要她能活着,那么那些让她担心的事,就更不必让她知道。
尘离(十)
“这个皇位,我总会再夺回来。”
我开始在朝堂中明目张胆地揽权,约纵连横,步步为营,论政如比剑,三言两语间断人性命。
权谋,争斗,用去了我所有的精力。
当初和阿姐一起在朝堂上面对这一切时从不觉得累,等到一个人孤军奋战,等到这个对手变成了阿姐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在深夜里觉得孤寂。
因为太忙了,偶尔听到阿姐和季尘的消息,也难以分神去应对了。
我逼着阿姐同意将我的登基安排在我又一次生辰,只因我要清洗掉当年的耻辱。
而就在登基前一天,我得到消息,说季尘要在我登基那日动用军队,而这,竟然是阿姐允许的。
于是,愤怒的我去了阿姐的寝宫,去逼宫。
我记得那时我穿的还是一件红色琅琊袍,鲜血一样的颜色浓得化不开。
出人意料的,她竟将玉玺给了我。
“明日,需小心。”
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才想起来我是你的阿弟?
我止不住的冷笑,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她语气里的疲倦。
那是一切都将结束的疲倦。
第二日是季尘在史书中极为精彩的一页。
旷野之战,尘军大获全胜,清除掉了敌国的主力军队,只要再次进攻,敌国覆灭,数日便可。
然而我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敌人再壮大。
季尘死后,我亲率大军,攻破敌国的国门。
入了敌国的都城后,我下令屠城。
连天的火焰,不绝于耳的惨叫,十一年前的一幕再次重演。
我垂眸,看着淋漓的鲜血浸过街道,浸过那一段昏暗岁月。
再不会有以后了。
我天真的想,我终于除尽了一切仇敌,我终于可以和阿姐再回到从前。
而我更天真的以为,我将阿姐逼到这种地步,她总该信赖我,毕竟,只剩我。
回国之后,我尽力去封锁消息,并将阿姐囚禁在寝宫。
以静养为由,断绝了她接触外界的一切机会。
命令下达之后,我不敢去见她,只听到传命的人带回来她的一句话。
她说:“既然皇弟想要这样,那便如此吧。”
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带来刺骨的疼。
可我不能放她,如果她知道一切,那么我所失去的一定会让我万劫不复。
她是我的阿姐,是我此生唯一的念想。
后来,阿姐真的沉寂在了锦弦宫里,安静地,被我囚禁着。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五年里,阿姐反倒褪下了一切负担,与我有了难得的平静。
我和她时常促膝秉烛,捧一杯清茶,有时谈及政事,有时论及风花雪月,白日里弹琴,赋诗,对弈。偶尔她持一卷旧书,横卧凉榻,见我来了,对视一眼,便带着笑意继续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