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姿最烦这种老家过年塞红包式的推推拉拉，何况她突然荣升跟他妈妈同等待遇，瞬间鸡皮疙瘩全起来了，笑里都透着警惕

    “我不喜欢欠人的，你对我这么好，我还要找机会还你人情，你要是不收我要么还要逼你收，要么还得另找机会再还你人情……”

    “我们只是朋友，何必相处得这么累呢。”

    整个人像被急冻住，梁景明连笑容都是僵的。

    半晌，才轻声道。

    “我没想那么多……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

    那晚在酒店不欢而散的记忆重现，万姿缓了口气，赶紧牵住他的手。她斟酌着如何开口，就像一个审慎的法医斟酌如何下刀。

    可她毕竟不是在解剖没有感觉的尸体。

    “虽然我认识你不久，但我能感觉你人蛮好的，我不想你最后失望……”

    “其实我想说很久了，你过来我这里不用额外给我带东西，也不用刻意取悦我，也不用对我投资，因为我现在不想拍拖，给不了你要的回报。”

    避开他欲张的嘴，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相信这个世界不求回报的东西才是最贵的，而且并不存在。”

    梁景明没有再接话。

    低垂下视线，长睫毛投落着阴影，他有种勉力弥合的破碎感。可没等她继续安抚些什么，他已从她手中退出来，不留痕迹。

    “我去洗下碗。”

    本想俯身抱抱他的，万姿刚好扑了个空。再抬头，梁景明已经走出去了。

    整个房间一下子静下来好多。

    只余清寂月色。

    深呼吸，辗转反侧，手机摁亮又熄灭，万姿从没觉得八卦新闻这么聒噪，周遭又是这么单调。

    无所事事了好一阵，她终于看见桌上还有残存的姜糖水痕，赶紧起身擦干净，拿着纸团去厨房丢，虽然卧室就有垃圾桶。

    扫一眼那个忙碌的人影，她漫不经心地。

    “洗这么久啊。”

    “嗯。”

    站在水槽前，梁景明连头都没抬。本来就有点尴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万姿更是呼吸一滞

    除了她喝剩的姜糖水碗，他还正在清洁一个银色的物件。

    保温杯。

    原来他已经用上了。

    “笋干烧鸡是我提前做好带过来的，隔一夜比较入味。昨晚没什么事顺手做的，不用有负担。”

    显然知道她在意什么，他平和得没有什么感情，只是认真解释着。可他也不看她，径直从带来的食材中拿出一方纸包。

    “这是四物汤药材包，背后有使用说明，排骨在冰箱里，你周末有空就可以煲来喝了。”

    “周末？”实在太猝不及防，万姿睁大眼睛，“我？”

    “嗯。”

    终于，梁景明跟她视线相接，即便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收。

    “我待会就回去了。”

    “……为什么？”

    “……就感觉我留下来不太好，不知道要做什么……身份也不太合适。”

    顿了顿，他彻底望向她，眸中涌动着某种笑意，自嘲而寂寥。

    “你好像也不需要我。”

    万姿愣在原地。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这段时间，她早已习惯他准备的热饭菜，床上床下的温柔，有他在的点点滴滴，和他一起共度周末。

    但她也说不出那句，我需要你。

    “喏，排骨在这里。”

    木木呆呆地，她任由梁景明转开话题，人被带到冰箱跟前。橙黄色的灯氲在视野里，有种戏剧感的恍惚，连耳畔男声都浮着渺茫

    “羊架我腌好了，可以直接烤了，薯仔沙律在旁边……”

    “这是煎好的黄脚立，你可以煮面或者红烧，配蒜苗和一点点指天椒……”

    “还有蛋挞，明天早餐你可以热来吃，180度八分钟，记得提前预热焗炉，吃不完就冻起来……”

    她抬眼，那盒蛋挞就在冷藏柜的隔板上，就在这出戏的舞台中间。

    一共六个，包装是古朴的乳白纸盒，上面用红色小楷写明店家，是她家楼下的茶餐厅。

    仿佛有慢镜头回放，所有散落在地的珠子重新腾空，被万姿茫然地握在手里，化成一串完整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