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这么好?”
“嗯。”季砚微顿,“你一贯怕热。”
晏乐萦笑了,杏眸成了一道弯月,“是啊,陛下还记得,从前民女到了夏日就嚷着热。”
如此自然的对白,就如往昔。
彼此却是心思各异。
如何能不记得呢?季砚与她对视,一眼望进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依旧那般澄然。
可如今他却已看透,这般明亮的眼,明媚又无害,含情又娇怯。
拥有这双眼的主人却不是如此表面。
他又为她夹了一道菜,神色不明,“嗯,那时你来找朕,也是窝在屋里。待冰鉴里的冰融了,才舍得出来走两步。”
树影婆娑,蝉鸣越盛。
晏乐萦仿佛回想起旧年里,冰块消融,躁热又起,她被热醒了,迷迷糊糊跑去院里,一眼瞧见娴静的少年端书而坐的模样。
他说怕进屋的动静扰她好梦,干脆在树下静读。
“……那民女想要满屋子都铺满冰鉴,这样民女走到哪儿都能凉快,怎么样?”晏乐萦又道。
季砚扯动唇角,“你在江南那画舫中,也是如此?”
“是啊。”晏乐萦明眸弯起,含糊应着。
季砚不置可否,可恍惚间,他好似真的眉目温和,纵容宠溺。
他又向她话起许多旧事,眉眼间尽是追忆,许多事晏乐萦都不曾记得,被他以平静又轻缓的语气说出,倒还真让人起了
????
几分感慨。
只是……
这样的温和,是重逢后晏乐萦从未瞧见过的。
若说曾经的他是被布一圈圈紧缠的无害兵刃,重逢后的他,则更像是已出鞘的刀,锋利,凶戾,还总想把刀尖对着她,总令她忧心惊惧,无法放下提防。
旧年已然过去。
果然,她眼见着眉眼松懈后,季砚又抬手为她夹了一道菜,只道:“多吃些。”
她望向碟中,是一道青梅凉糕,碧色莹莹,晶润剔透。
可她已经不再喜欢吃青梅。
佯装的美好被打破,在她伸手夹菜的那一瞬,伺候的宫人复又上前奉了新菜,晏乐萦瞥过,是一道看着半生不熟的酱牛肉。
绛红色瞧着不知是酱,还是血丝,实在倒人胃口。
晏乐萦勉力扯动唇角,没有刻意避开那道菜,也不愿去夹。
因为如此烹饪的手法,正是季淮最爱的。
季淮这人爱伪装,还有诸多诡异偏好,喜食半生不熟的肉便是其中之一的怪癖。
这是季砚今日的试探。
第21章尽数掌控阿萦,如何说了两句便想跑?……
不再强迫,不再疏离,而是借用最美好的那段往事,来剖析现如今她的心。
季砚又着人拿来银刀分食,晏乐萦着眼看去,又是一把季淮爱使的弯型细刃。
“你来。”他道。
两个字,浸上想掩饰而掩饰不下的冷意,晏乐萦忽觉有些疲惫,有种自以为看清了他,做了无数准备,实际对方已彻底成为陌生人,根本猜不到他下一步的感觉。
但她还是自然地接过刀刃,一刀干脆利落,就像是将埋藏在心里的往事也彻底分开,四分五裂。
“陛下想尝尝吗?”垂眸又抬眼,她眉眼含笑。
眼见季砚不语,她也不再顺从躲闪,而是主动出击,“只是这肉瞧着不生不熟,民女还记得陛下的胃不大好,恐怕用不下……”
“如何用不下?”季砚却道。
晏乐萦握刀的手一顿,下一刻,见他夹起生牛肉吃了下去。
这下她有些错愕,一动不动。
“朕那五年,吃过不少这般的菜式。”他唇角微抿,面色漠然,“比此更甚。”
季砚三年前登基。
在那之前的五年,晏乐萦南下江南,季淮便将所有的矛盾对准了季砚。
口口声声对晏乐萦的保证,成了一把刺向他自己的弯刀。那五年,季淮无数次用那把弯刀凌迟他的骨肉,用鞭刑惩处他这个同样想求取皇位的政敌。
那是他最狼狈不堪的五年,比之幼年被收养他的贵妃抛弃还要不堪。
“怎么,阿萦吃不下?”他反倒问她。
晏乐萦当然吃不下,她没有这种怪异的癖好,而且吃了不更代表她可能和季淮有点什么吗?她摇头,“我…民女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