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板的使用率高?，从早到晚，屏幕常亮。祝祺、连川轮流用它读文献，等两人都读累了，小猫就趴在平板上专心致志地玩拍老鼠。

    这是一笔值得的消费，平板质量很好。

    四年过去，小猫、祝祺都没了。

    平板还?在。

    电量有?一些不稳定，偶尔黑屏，很少?闪退，从不死机。

    又有?新的小猫趴在平板上，瞪着?乌黑机灵的眼珠子，小爪在屏幕上拍得啪啪作响。

    一只名叫金宝的猫，和一个用了四年的旧平板，这就是现在的连川所拥有?的一切。

    ……

    连川从手中的旧相册回神，轻轻柔声?招呼身侧的小猫：

    “金宝，不看了，来睡觉。”

    男人眼尾泛着?薄红，脸上是苍白的、毫无说?服力的淡笑。

    他周身透出一股如草茎折断一般淡淡的哀戚。仿佛海难之后，清晨海面之上乳白色的浓雾，密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祝祺探过脸，在他颊边抽动鼻子嗅一嗅，好像这样能把?他的伤心吸走一点。

    如果是过去的祝祺的话，一定知道?怎么哄他开心。祝祺会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在他耳边叽叽呱呱地背楚辞九章直到他被烦得哭不出来，会对他说?，连川，别难过了，过来抱抱。

    但现在的祝祺没办法。

    她只是一只小猫。

    她能做的最?慷慨大方的事，是从阳台上捕猎蝙蝠，咬得半死不活，送到连川枕边。

    春鈤

    可惜愚蠢的人类根本不懂礼物的意义！

    她伸爪，踩了踩连川的颈窝，把?脑袋埋了进去，旋即在连川肩侧盘成一颗橘色猫猫球，“喵”一声?，准备入睡。

    连川侧过脸去，在小猫头顶落了一个很轻的吻。

    肩颈处，一团温暖的毛茸茸，用软乎乎的爪垫踩着?他的胳膊，还?在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多活一天。

    他将相册放在枕边，熄灯，合眼。

    闭上眼，他想起祝祺躺在校医院里，仰着?脸，专注而舒缓地背诵《如歌的行板》的样子：

    「而既被目为一条河总得继续流下去……」

    他也得继续流下去。

    *

    翌日，连海起床后，走出卧室，语速极快地告知连川，自?己早中晚都要吃些什么。

    这是连海到哥哥家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打?招呼，没有?眼神交流。男孩只是走出来，微微偏着?脑袋，像看着?空气里让他费解的事物，打?了个嗝似的抽动一下，随后便吐出一长串话。

    正跪在猫砂盆前铲屎的连川，吓得小铲子都掉了。

    他第一次听到弟弟发出除了恐惧焦虑厌恶的尖叫之外的声?音。

    连海说?完，也不管连川有?没有?记住，又转身回了卧室。

    连川很快更衣出门采购。

    家中只剩山大王祝祺，和新来的奇怪人类。

    卧室门虚掩着?，无人般地清寂。祝祺放轻小猫步，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探过头去

    男孩坐在床边书?桌边上，按照除了他本人之外无人能够洞悉的规律，排列着?一排木签。

    桌前正对着?一扇明净的玻璃窗，阳光下彻，映得他五官柔和秀气，眉眼亮堂，比起父母，反而更像数年不见的兄长。

    祝祺跳上桌，咚一声?。

    连海没什么反应。

    祝祺伸出爪，拨乱连海排好顺序的木签，好奇地仰脸。

    光线充沛，猫金黄的圆眼里，瞳仁细长倒竖，宛如蛇目，生出几分身为狩猎者的危险与?神秘。

    偏生圆脑袋顶上绒毛还?没褪完，在冬季和暖的阳光下，洇出一圈浅金色的光晕，像蛋糕顶上的奶油涂层。

    连海呆呆地抬起下巴，和猫对视。

    自?闭症患者厌恶和人眼神接触，但祝祺是猫。

    和连海对视，好像撞进一片灰蒙蒙的海雾之中。雾里，是与?现实世界规则迥异的、属于连海一个人的星球。

    祝祺兴奋得脊背猫毛蓬松竖立，尾尖勾起：“喵呜”

    小版连川，可爱，喜欢！

    连海缺乏表情的脸上，缓缓现出了讶异的神色，与?连川如出一辙的眼睛睁大，嘴唇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