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他还是不是过去的那个人？

    这么复杂的问题，叶今宵根本想不通。

    不过，叶今宵还是没选择留在蔺联邦。他回到了当初的隔壁村附近，在一处战后安置点住了下来。

    十年前一事导致几个无国属城镇人口锐减，尽管刺客联盟交出的证据足够为蔺联邦证明清白，可十年来根仇恨让这里很多人对蔺联邦依旧着根深蒂固的偏见。

    到头来，人们还是选择了一方便与蔺联邦做交易的闸口组建了新城。

    临时居住所简易、狭窄，房子虽不破旧却长满了霉斑，与十年前的大院子根本无法相比。又过一年，村头恢复了集市。终于有天，躲在狭窄安置房里不怎么出门的叶今宵决定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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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组的村子全都是新面孔。愧疚使然，叶今宵跨不过曾加入刺客联盟的那道心坎，直到今日出门，他才发现周遭竟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了。

    叶今宵有些庆幸，但更多的是难过。

    集市倒是依然位于过去几个村子的交汇口，地点与当年叶今宵在隔壁村时别无二致。

    秦毓没任务的时候总是来这边与叶今宵住在一起，由于秦毓往返蔺联邦的便利，必需品也总是他来采买，甚至比这里集市上卖的还要好很多。

    但叶今宵不知为何，今天就是想逛一逛。

    他茫然地游荡着，目光不断游离于不同的摊子，几个村子眼下依然没解除战时戒备，市面上卖的大都是些米面粮油之类的必需品，其实除了热闹点、有点烟火气，没什么好看的。

    直到视野里扫过一抹紫色。

    这不是必需品，叶今宵眼前蓦地一亮。是一把薰衣草，花柱还没来得及完全盛开，叶子绿油油还带着露珠，俨然刚刚采摘下来不久的样子。

    “小伙子，买花吗？今天山上的新鲜花！”

    叶今宵已经很久没在床头以外的地方看到过鲜花了，他片刻都没犹豫就把这一大捧薰衣草全部买了下来。

    以致回程的路上他才想起来犯愁。

    “这东西怎么办？”

    “买的？”晌午完成任务回到家的秦毓，望着床边一大袋搓成了花瓣的薰衣草挑挑眉，“以后啊，这东西不用买了。”

    “你不喜欢？”

    “我以前种过，”秦毓边换掉军装边说道，“现在北边山头上还有许多，你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安置区北边有座山，山的另一侧就是叶今宵曾经生活的隔壁村了。因着之前一系列事，关于隔壁村的一切，过去这一年秦毓都从不在他面前提起。

    叶今宵先是讶然，秦毓则一把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走，想不想去看看？”

    若放在以前，叶今宵必然不愿去。可今天鬼使神差地，他居然跟着秦毓上了山。

    还没到山头，薰衣草的花香就铺面迎了上来。

    打着杂草接近山顶，叶今宵的视野渐渐开阔，他看到从眼前山脚至远处一片山，全都笼罩在一层茂密的淡紫色海洋里。

    琥珀色的瞳孔收紧，继尔有水光荡漾开。

    “秦毓……”

    “以前没这么多……只有一小片。”秦毓笑着挠了挠头。

    叶今宵又沉默阵子，又笑笑就地坐了下来。

    他遥望着大片花田，拂了把被风吹起的额发，“可我却听人说蔺联邦的秦长官有过一个奇怪癖好，喜欢在没人的地方种薰衣草，是在这儿吗？”

    秦毓没做声，他默认了。

    薰衣草的香气浓郁扑鼻，而叶今宵的目光亦无可避免地落向山另一侧那荒无人烟的地方。

    “我猜，你是想带我回来看看那个‘老地方’对不对？我看过上个月城镇的告示，他们说如果隔壁村再没有人回去，明年会成为下一个安置点选址。”

    经历了这一年的沉溺，叶今宵变得有些阴郁，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喜欢哭，愧疚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一时间反倒有点像那个还关在监狱里的假叶今宵了。

    “我当然想，”他说，“可是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