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粉蜡笔似的彩色条带从南方飘出来,仿佛地平线后面的广阔地域上正在举行沉默的狂欢节,灯光从节庆的现场满溢而出。
这样结束旅行感觉真不错,莉莉丝一边想,一边爬进&ldquo多洛雷斯&rdquo号自己的床位上。
她打开平板电脑,开始给姐姐回信。
嘿,加布里拉,
这次出海快结束了。忽然一个窗口弹出来,挡住了她的信,是一份详尽的天气报告。
你没能及时赶到蒙得维的亚(乌拉圭首都和最大城市),我还是觉得很可惜。
不过,你别把我的话理解偏了,独自旅行并没有我原本想的那么糟糕。
这艘船开始感觉像个家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习惯它的声音和情绪。
你会看到一些美丽的景色,日落、日升、飞鱼和我们互相追逐的成群的海豚。
哦,对了,还有今晚的极光表演。
这里是那么安静,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船帆随风鼓涨的声音,还有偶尔收放船帆、调整航行状态的嗡嗡声。
我知道我才在船上待了几个星期,可是我觉得自己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会很难在陆地上睡着,尤其是在瓦尔帕莱索那样忙碌吵闹的城市。
我猜,等明天就知道了,不过不会在那里待太久。
我会搞定和短剑商行之间的文书工作,确认那笔钱打进我的户头,然后给自己订一张泛太平洋旅行的船票,经济舱而已。
你觉得你还能在基多(厄瓜多尔首都)和我碰面吗?真希望可以先见到一张友善的面孔,然后再去做&mdash&mdash
莉莉丝看都没看就把它关掉了。
她在休息前仔细研究过气象状况,只看到晴朗的天空和平静的海面,并没有什么东西挡在她和港口之间;还有一缕微风,刚好足够推着帆船快速前进。
可是这天夜里晚些时候,在她写完信、发送出去之后很久,船身猛地一震。
她醒了。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尽管似乎并不可能,他们不知怎地撞船了。
可是并不太像是撞上什么了。
不一样&mdash&mdash却还是很邪门。
更像是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一扇门突然&ldquo轰&rdquo的一声关上了。
这一震把莉莉丝吓得够呛,害她的脑门磕到上铺的床沿上。
她轻轻揉着痛处,心里想明天头上要鼓个大包了,碰到的地方湿湿的,没准儿还磕破了皮,出血了。
可能需要消一消毒。
这艘船上肯定有急救箱。
不过可以等会儿处理。
房间怎么斜了? 莉莉丝来到甲板上,很担心船身会因此撞出个窟窿来,然后进水。
但她顺着船壳看过去,没发现什么问题,可能是别的地方。
船舵达到了满舵位置,她能看见作动器活塞已经推到了最大极限。
很难&hellip&hellip她要好好想一想。
尽管她早就记住了所有桅杆、帆桁、船帆、后纵桅帆、船首三角帆和斜撑帆杆的名字,但船上对左右两侧的叫法(在航运领域,两者是同义词)还是令她迷糊。
舵舷&mdash&mdash右舷(英语中的右舷是starboard,其中的star由古英语steōr而来,意为&ldquo船舵&rdquo。
因为古代欧洲的长船船舵都在右舷,所以如此称呼)。
就是这个。
作动器全力打到右侧,仿佛船正在向右急转弯。
可是她根本没有给出这个指令,而且夜间航行计划里也根本没有提及航路的变更。
好吧。
她心想。
出于某种原因,紧急变向。
这种事情常有。
可也不是这样。
船帆在跟船舵较劲,像是要努力让帆船维持在本来的航线上。
就是这个原因,她才只能倾斜着站在甲板上、横着行走。
像一条跛脚的狗拖着身子沿着人行道爬行。
可是船帆只能纠正一部分问题。
帆船仍旧在转向,船头不再对准瓦尔帕莱索,而是大致朝着&hellip&hellip 莉莉丝咒骂了一句。
糟糕。
大事不妙。
极光表演已经结束了。
南方一片漆黑,头顶稀稀拉拉地有一些星星,西边能看出一丝天亮的征兆。
东北方向,也就是此刻船的航向,有一连串巨大、黑色的矩形的东西在水中一动不动,有可能是一片暗礁。
莉莉丝回到船舱,翻出耳机和麦克风,耳机扫过脑门上的肿包,很疼。
&ldquo短剑,&rdquo她说,&ldquo请回答,短剑。
&rdquo &ldquo短剑商行。
&rdquo对方回答,&ldquo我们收到了,莉莉丝。
你那边状况如何?&rdquo &ldquo我的状况&hellip&hellip我不太确定。
我想这艘船出毛病了。
船舵卡住了。
我们应该直达瓦尔帕莱索的,并且离那片离岸排筏很远,可是看样子我们正在直直地向它驶去。
&rdquo 对方停顿片刻,久得足以让她感到不安。
&ldquo收到,莉莉丝。
我们这就更新诊断情况。
你不再拥有船舵控制器。
太阳气象事件可能让你的动力母线里产生了一个电压峰值。
&rdquo 莉莉丝用手指碰了碰肿包,忍着疼,把一缕戳到肿包的头发拨开。
&ldquo你说什么事件?&rdquo &ldquo太阳气象事件。
据说是百年一遇,最大的极光风暴。
输电线路没有强化过的地区都断电了,通信和航运也瘫痪了,卫星掉线,太空飞行器受损,都是拜它所赐。
并没到世界末日,不过要花上一两天时间才能让一切回到正轨,继续运转。
&rdquo 莉莉丝脑海中现出一幅慢慢调整、变化的图景,仿佛一张图画从近距离特写慢慢拉远。
不算被磕破的脑门,比起这一团麻烦景象,她的问题显然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咧嘴一笑,不是出于幽默,而是因为纯粹的愤怒,她来回打量着倾斜的甲板,思索着桅杆、绞车、饱受盐分侵蚀的控制机械、货舱舱口以及船上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人的处境。
甲板外面是倾斜的地平线,以及瓦尔帕莱索离岸排筏农场的黑色形状&mdash&mdash又近了些,她咒骂起来。
&ldquo那份&hellip&hellip报告&hellip&hellip一定是在我睡着以后才发来的。
&rdquo莉莉丝咽下一大口唾沫。
&ldquo反正除了熬过这两天之外,你也做不了什么。
&lsquo多洛雷斯&rsquo号是船队里一艘比较老的快速帆船&mdash&mdash并没有全部最新的安全冗余。
如果你的船舵瘫痪了,船帆控制系统就会默认进入安全状况。
在我们派遣维修队过来之前,你可能得再老老实实坐上几个小时。
海面起起落落,你可能会犯一点儿恶心,不过至少不会撞上什么东西。
&rdquo &ldquo你刚才说船帆控制系统&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一旦检测到错误状态,船帆就会自动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