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李致知趴在地上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忽然止住了哭声。
他久久盯着碎石地板。
到宾馆服务员过来拉他的时候,他才跟缓过神一样,又伤心大哭起来。
便衣警车赶到的时候,李致知已经不哭了。
被送去医院治疗伤腿的时候也不哭。
被宣布他的右脚即使治好了也会变成跛足的时候,也没哭。
他坐在单人看护病房里,看着父母推开病房门冲进来,那个场景好像被开了0.5倍速,缓慢而笨拙地在他眼前展开。
所以他一不小心笑了一下,然后心痛地想到,由此他确实成为这起绑架案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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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上了锁。
徐冬河边哭边朝后看,一直问:“哥,我们能不能回去接李致知?”
徐峰江感觉脑袋里茫然一片。
最终,历经十天的绑架事件落下帷幕,以绑匪把勒索金落在了宾馆里告终。
货车同样茫然地在高速路上漫开着。
最终徐峰江把车开回了老家。
当一个人感到害怕的时候,好像就想下意识躲到最熟悉最安全的地方。
外公外婆当时正戴着老花镜看电视。
徐峰江先走过去关掉了电视,然后说他和徐冬河饿了。
那只电视机没再被允许打开过。
徐峰江很怕看到自己的通缉令之类的东西。
一直到海伦娜理发馆的海伦娜阿姨来家里送自己晒的葡萄干给他们。
海伦娜按开电灯,又拿遥控器开了电视,然后吃着自己拿来葡萄干说:“你们干啥,搞得家里昏暗暗的。
”
徐冬河适应了一会儿光亮,看向电视机。
海伦娜一屁股坐在藤椅上,边换台边和他们闲聊。
台转到夜间新闻栏目,前一个新闻刚在放一起保健品诈骗案。
画面一转,市电视台的女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7?21”绑架案的最终进展。
被绑人李致知,十三岁,承认这一切只是他和爸爸妈妈开的玩笑。
勒索金就是他从家里拿走的。
货车是随便雇佣了一辆。
他此前也曾经玩过一次这种欺骗游戏。
他现在已经深刻认识到这样做是十分恶劣的。
徐冬河和徐峰江同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电视屏幕。
李致知坐在病床上,裹着右脚,抬眼朝摄像机笑了笑。
他说:“对不起。
”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
徐冬河几乎是立刻认出了李致知笑容里的深意。
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城市男孩比他顽劣也比他早慧。
他一下子报复四个人。
这样,李富强和沈兰看起来就像一对笑话,而且这个笑话被全城直播追踪了一遍。
这样,徐冬河和徐峰江看似摆脱了这起绑架案,但是他们将永远良心不安,永远亏欠李致知。
这就是2009年夏天那起荒诞的“7?21”绑架案事前事后真正的始末。
第7章2010,草莓B(一)
2010年后半年,徐冬河考到县城的第二高中念书。
他一个人拖着一个蛮大的行李袋坐上进城的中巴车。
那几年公交线改革,乡村公交也开始无人售票。
去年徐峰江辞掉了码头的工作,去外省打工了,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一下。
徐冬河靠在车窗边,握在手里的手机还是那只红白相间的滑盖手机。
他努力联系过李致知。
手机没话费他也没钱买电话卡充值的时候,他就去村口那间小店用那边的电脑登QQ。
小店里有三四台豆腐块显示屏电脑,上一个小时网付两块钱,但老是网络不好。
徐冬河在聊天框里慢吞吞给“吱吱大王”打:你的脚,好点了吗?
聊天框里已经堆满了徐冬河发过去的话。
徐冬河停下来,茫然地望着蓝白色的聊天界面,忽然想起李致知吃着珍多冰开玩笑说:“和你离婚之后,我就去海的另一边生活。
”
他的那些问候真的就像放进漂流瓶的小纸条,扔进海里之后好像永远无法抵达海的另一边。
一直要到初中三年级的寒假。
徐冬河哈着气,等在村里的电器铺门口让老板修他的手机。
前几天他去水潭边洗裤子的时候忘记把手机拿出来,手机好像浸进去了一点水,开不了机了。
老板本来说修不好。
徐冬河就一直捏着手机站在门外。
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机奇迹般地亮起来了。
只是屏幕内容看起来变得蓝蓝黄黄的,色调都失了准。
徐冬河还是高兴地等待着屏幕走过开机画面,进入主界面到达那张卡通壁纸。
他重新登录“金鱼A”的身份,看着联系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