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宾馆填溢,假郡功曹王翥第以俟试。
既而他室皆有客,惟正堂以草绳系门。
自牖而窥其室,独床上有褐衾,床北有破笼,此外更无有,问其邻,曰:“处士窦三郎玉居也。
”二客以西厢为窄,思与同居,甚喜其无姬仆也。
及暮,窦处士者,一驴一仆,乘醉而来。
胜、夷前谒,且曰:“胜求解于郡,以宾馆喧,故寓于此,所得西廊亦甚窄。
君子既无姬仆,又是方外之人,愿略同此堂,以俟郡试。
”玉固辞,接对之色甚傲。
夜深将寝,忽闻异香。
惊起寻之,则见堂中垂帘帏,喧然笑语。
于是夷、胜突入。
其堂中屏帏四合,奇香扑人。
雕盘珍膳,不可名状。
有一女,年可十八九,娇丽无比,与窦对食。
侍婢十余人,亦皆端妙。
银炉煮茗方熟。
坐者起入西厢帷中,侍婢悉入。
曰:“是何儿郎,冲突人家。
”窦面色如土,端坐不语。
夷、胜无以致辞,啜茗而出。
既下阶,闻闭户之声,曰:“风狂儿郎,因何共止?古人所以卜邻者,岂虚语哉!”窦辞以“非己所居,难拒异客。
必虑轻侮,岂无他宅。
”因复欢笑。
及明,往觇之,尽复其旧。
窦独偃于褐衾中,拭目方起。
夷、胜诘之,不对。
夷、胜曰:“君昼为布衣,夜会公侯,苟非妖幻,何以致丽人?不言其实,当即告郡。
”窦曰:“此固秘事,言亦尤妨。
比者玉薄游太原,晚发冷泉,将宿于孝义县。
阴晦失道,夜投人庄。
问其主,其仆曰:‘汾州崔司马庄也。
’令入告焉,出曰:‘延入。
’崔司马年可五十余,衣绯,仪貌可爱。
问窦之先及伯叔昆弟。
诘其中外亲族,乃玉旧亲,知其为表丈也。
自幼亦尝闻此丈人,但不知官位。
慰问殷勤,情意甚优重。
因令报其妻曰:‘窦秀才乃是右卫将军七兄之子,是吾之重表侄,夫人亦是丈母,可见之。
从宦异方,亲戚离阻,不因行李,岂得相逢?请即见。
’有顷,一青衣曰:‘屈三郎入。
’其中堂陈设之盛,严若王侯之居。
盘馔珍奇,味穷海陆。
既食,丈人曰:‘君今此游,将何所求?’曰:‘求举资耳。
’曰:‘家在何郡?’曰:‘海内无家。
’丈人曰:‘君生涯如此,身事落然,蓬游无抵,徒劳往复,丈人有女,年近长成,今便令奉事。
衣食之给,不求于人,可乎?’玉起拜谢。
夫人喜曰:‘今夕甚佳,又有牢馔。
亲戚中配属,何必广召宾客。
吉礼既具,便取今夕。
”谢讫复坐,又进食,食毕,指玉憩于西厅。
具沐浴讫,授衣巾。
引相者三人来,皆聪明之士。
一姓王,称郡法曹;一姓裴,称户曹;一姓韦,称郡督邮。
相让而坐。
俄而礼兴,香车皆具,花烛前引,自厅西至中门,展亲御之礼。
因又绕庄一周,自南门入中堂。
堂中帐帷已满。
成礼讫,初三更。
妻告玉曰:‘此非人间,乃神道也。
所言汾州,阴道汾州,非人间也。
相者数子,无非冥官。
妾与君宿缘,合为夫妇,故得相遇。
人神路殊,不可久住,君宜速去。
’玉曰:‘人神既殊,安得配属?已为夫妇,便合相从,何为一夕而别也?’妻曰:‘妾身奉君,固无远近,但君生人,不合久居于此。
君速命驾。
常令君筐中有绢百匹,用尽复满。
所到必求静室独居,少以存想,随念即至。
十年之外,可以同行,今且昼别宵会耳。
’玉乃入辞。
崔曰:‘明晦虽殊,人神无二。
小女子得奉巾栉,盖是宿缘。
勿谓异类,遂猜薄之。
亦不可言于人。
公法讯问,言亦无妨。
’言讫,得绢百匹而别。
自夜独宿,思之则来,供帐馔具,悉其携也。
若此者五年矣。
”夷、胜开其箧,果有绢百匹。
因各赠三十匹,求其秘言之。
言讫遁去,不知所在焉。
曾季衡太和四年春,监州防御使曾孝安,有孙曰季衡,居使宅西偏院。
屋宇壮丽,而季衡独处之。
有仆夫告曰:“昔王使君女暴终于此,乃国色也。
昼日其魂或时出现,郎君慎之。
”季衡少年好色,愿睹其灵异,终不以人鬼为间。
频炷名香,颇疏凡俗,步游闲处,恍然凝思。
一日晡时,有双鬟前揖,曰:“王家小娘子遣某传达厚意,欲面拜郎君。
”言讫瞥然而没。
俄顷,有异香袭衣,季衡乃束带伺之,见向者双鬟引一女而至,乃神仙中人也。
季衡揖之,问其姓氏。
曰:“某姓王氏,字丽贞,父今为重镇。
昔侍从大人牧此城,据此室,亡何物故。
感君思深窈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