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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巳初(1/5)

如果有仙人俯瞰整个长安城的话,他会看到,在空荡荡的街道之上, 有两个小黑点在拼命奔驰,一个向南,一个向东,两者越来越近, 然后他们在永崇宣平的路口交会到了一起。

    天宝三载元月十五日,巳初。

     长安,万年县,延兴门。

     橐橐的脚步声响起,一大队卫兵匆匆登上城头,朝北方跑去。

    这一长串队伍的右侧恰好暴露在东边的朝阳之下,甲胄泛起刺眼光芒。

    远远望去,好似城墙上缘镶嵌了一条亮边。

     为首的是延兴门的城门郎,他跑得很狼狈,连系铠甲的丝绦都来不及扎好,护心镜就这么歪歪斜斜地吊在前胸,看起来颇为滑稽。

    可是他连停下来整理仪容都不肯,一味狂奔,表情既困惑又紧张。

     就在刚才,他们接到了一封诡异的来信。

    这封信是由一个叫阿罗约的胡人送来的,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天子在延兴北缒架。

    ”还有一个靖安都尉的落款。

    城门郎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天子?天子不是在勤政务本楼上吗?怎么会跑到那里去?这个靖安都尉又是谁? 可莫名其妙不等于置若罔闻。

    消息里有“天子”二字,城门郎无论如何都得去检查一下。

    尤其是在这个非常时期,一点疏漏都不能有。

     他连忙调集了十几个卫兵,披挂整齐,自己亲自带队前往查看。

    队伍沿着城头跑了一阵,远远已经可以看到那个巨大的缒架。

    城门郎手搭凉棚,挡住刺眼的光线,隐约看到缒架旁边似乎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那人穿着赤黄色的袍衫,头发散乱,附近地上还滚落着一顶通天冠……看到这里,城门郎心里咯噔一声,看来那封信所言非虚。

    他步伐交错更快,很快便冲到了缒架旁边,距离那人还有数步之远时,突然又停住脚步,谨慎地观瞧。

     虽然城门郎从未见过天子的容貌,可这袍衫上绣的走龙,通天冠前的金博山,足上蹬的六合靴,无一不证明眼前这人的至尊身份。

    他哪敢再有半分犹豫,赶紧俯身恭敬地把那位翻过身来。

     天子仍旧昏迷不醒,不过呼吸仍在。

    城门郎简单地做了一下检查,发现他除了额头有瘀痕之外,并没什么大伤,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旁边士兵传来一阵呼喊。

    城门郎转过头去,发现在缒架外侧,还吊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大藤筐,里面躺着一位同样不省人事的美艳女坤道。

    更奇怪的是,在藤筐旁边的绞绳下端,吊着一具男子的尸体,在城墙上来回摆动。

     城门郎把头探出城墙去,看到护城河的冰面上多了一个大窟窿,说明有人曾在这个位置跳下去过。

     这么一个诡异的格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并不是最要紧的事,当务之急是把天子赶紧送回宫去,想必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城门郎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朝北方望去。

    天亮之后,城内的视野变得非常清晰。

    那太上玄元灯楼已消失不见,浓重的黑烟在兴庆宫的方向呼呼地飘着,蔚蓝的天色被弄污了一角。

     城门郎直起身子,从手下手里接过旗子和金锣,先是敲响大锣,然后对着距离最近的一座望楼迅速打出信号。

    这个信号很快被望楼接收到,然后迅速朝着四面八方传去。

    一时之间,满城望楼的旗帜都在翻飞,锣声四起。

    若有人听明白,会发现它们传递的都是同一则消息: “天子无恙!” 陈玄礼怨毒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被人搀扶的独眼男子,恨不得上去一刀劈死。

    就是这个人,在百官之前把自己打昏;就是这个人,公然挟持了天子而走;就是这个人,让整个长安陷入极大的动荡。

     对于一位龙武军的禁军将领,没有比这更大的侮辱了。

     现在只消将指头微微屈下半分,这个犯下滔天罪行的家伙就会变成一只铁刺猬。

    可是陈玄礼偏偏不敢动,天子至今下落不明,一切还得着落在张小敬身上。

    这个浑蛋还不能死。

     想到这一点,陈玄礼微微斜过眼去,永王就站在他的身旁,袍子上一身脏兮兮的烟污。

    这位贵胄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方,也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陈玄礼想起来了,据说去年曾经有过一次大案,好像就和张小敬和永王有关,永王还吃了一个大亏,张小敬也被打入死牢。

    难怪之前在摘星殿内,张小敬会把永王单独挑出来杀掉。

     不过永王的运气可真不错,居然从张小敬的毒手里活了下来。

    虽然陈玄礼对他如何逃生这件事,心中不无疑惑,可既然他还活着,就不必节外生枝——眼下天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张小敬,你已经被包围了,还不快快说出,你的同党把天子挟持到了何处?!”陈玄礼中气十足地喝道。

     闻染和岑参一听,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可没想到,张小敬居然挟持了天子?这可真是泼天一般的大案了。

    可惊归惊,闻染抓着张小敬的手,反而更紧了一些。

    她悄声对岑参道:“岑小哥,你快过去吧,我们不能再连累你了。

    ”岑参这次没再说什么豪言,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

     挟持天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止会延祸到他一人。

    岑参就算自己不怕死,也得为家族考虑。

     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封大伦已经一马当先,怨毒地一指他们两个,大声喝道:“他们两个是张小敬的帮凶!所有的事,都是他们搞出来的!” 封大伦并不清楚兴庆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事涉天子,一定是惊天大案,必须得趁这个机会把这些家伙死死咬死!有多少脏水都尽量泼过去。

     封大伦这一指控,让队伍里一阵骚动。

    陈玄礼抬起手厉声呵斥了一下,转头再次喝道:“张小敬,快快说出天子下落,你还可留一个全尸!”永王站在一旁,双手垂在袖子里,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闻染咬着嘴唇,决定陪恩公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她忽然发觉臂弯一动,张小敬已经抬起了脖子,嘶哑着嗓子说道:“你先放他们两个人走,我再说。

    ” 陈玄礼大怒:“你这狗奴,还想讨价还价?!” “是。

    ” 张小敬知道这一回决计逃不脱了,即使他现在表明身份解释,也无济于事。

    无论是陈玄礼、永王还是封大伦,都绝不会相信,也绝不会放过自己——但闻染和岑参是无辜的。

     陈玄礼捏紧剑柄,怒气勃发。

    封大伦生怕他妥协,连忙提醒道:“陈将军,这个死囚犯之前犯下累累血案,异常狡黠凶残,给他一丝机会,都可能酿成大祸。

    ”他又转头对永王恭敬道:“这一点,殿下可以佐证。

    ” 永王冷哼了一声,既没反对,也未附和。

    封大伦觉得挺奇怪,永王对张小敬恨之入骨,为何不趁这个绝佳的机会落井下石?他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反正眼下这局面张小敬死定了,永王自矜身份,不必再出手。

    不过永王不愿出手,不代表他不愿意见别人出手,这时可是送人情的最好时机。

     封大伦计议已定,一步踏前:“张小敬,你如今犯了不赦大罪,身陷大军重围,还敢抱持这等痴心妄想?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说出天子下落,今天会死得很惨!不只是你,你身边的人会更惨!那个叫闻染的小娼妇,咱熊火帮每人轮她一遍,起码三天三夜,她身上每一个洞都别想闲着!” 说到后来,封大伦越说越得意,越说越难听。

    他对天子下落并不关心,只想彻底激怒张小敬,好让龙武军有动手的理由。

    不看到五尊阎罗的尸体,封大伦的内心便始终无法真正平静下来。

     陈玄礼听封大伦越说越粗俗,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不过也没出言阻止。

    他也想知道,这种话到底能不能逼出张小敬的底线。

     封大伦唾沫横飞,说得正高兴。

    张小敬突然挣脱了闻染和岑参的搀扶,整个人向前三步挺立起了身体,独眼重新亮起了锋锐的杀意。

    封大伦猝不及防,吓得往后一跌,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重新弥散在四肢百骸。

     张小敬身体摇摇欲坠,刚才那一下只是他强撑着一口气。

    闻染冲上来要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他向对面开口道: “陈将军,昨天的这个时辰,李司丞把我从死囚牢里捞出来,要求我解决突厥狼卫。

    你猜他用了什么理由来说服我?”张小敬的声带刚刚恢复,嘶哑无比,就像是西域的热风吹过沙子滚动。

     陈玄礼一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么一个无关话题。

    张小敬没指望他回答,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 “他先抛出君臣大义,说要赦免我的死罪,给我授予上府别将的实职,又问我恨不恨突厥人,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但这些东西,都没有打动我。

    真正让我下决定帮他的,是他说的一句话——今日这事,无关天子颜面,也不是为了我李泌的仕途,是为了阖城百姓的安危!这是几十万条人命。

    ” 移香阁前一片安静,无论是将领还是龙武军士兵,似乎都被张小敬的话吸引住了。

    他们都有家人住在城中,都与这个话题密切相关。

     “我做了十年西域兵、九年不良帅,所为不过两个字:平安。

    我孤身一人,只希望这座朝夕与共的城市能够平安,希望在这城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继续过着他们幸福而平凡的生活。

    所以我答应了李司丞,尽我全力阻止这一次袭击,哪怕牺牲我自己也在所不惜。

    ” 说到这时,张小敬伸出右拳,在左肩轻轻一击。

    这个手势别人不知就里,陈玄礼却看得懂。

    他出身军中,知道这是西域军团的呼号礼,意即九死无悔。

     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陈玄礼毫不客气地反驳道:“炸毁太上玄元灯楼,火烧勤政务本楼,戕杀亲王,挟持天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平安?” “陈将军,如果我告诉你,昨日到今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履行靖安都尉的职责,在极力阻止这些事,你会相信吗?” 陈玄礼怒极反笑:“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蚍蜉称兄道弟,如今说出这种鬼话,欺我等都是三岁小儿吗?”封大伦也喝道:“你当初杀死万年县尉,我就知道是个嗜杀无行的卑劣之徒。

    如今侥幸蒙蔽上司,混了个靖安都尉的身份,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死到临头才想起来编造谎言乞活,真当我等都是瞎子吗?” 他句句都扣着罪责,当真是刀笔吏一样的犀利功夫。

    就连陈玄礼听了,都微微颔首。

     张小敬叹了口气,知道要解释清楚这些事情,实在太难。

    周围这些人,不会理解自己的处境,更不会明白今天他做出了多么艰难的抉择。

     能够证明张小敬在灯楼里努力的人,鱼肠、萧规和那一干蚍蜉都死得干干净净。

    只有太真和檀棋,能间接证明其清白,可是她们会吗?即使她们愿意证明,天子会信吗?即使天子相信,朝廷会公布出来吗? 张小敬太熟悉这些人的秉性了。

    今天这么一场轰动的大灾劫,朝廷必须要找到一个罪魁祸首,才能给各方一个交代,维护住体面。

    萧规已死,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把张小敬抛出去做替罪羊——哪怕他们对他的贡献心知肚明。

     上到天子,下到封大伦,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推动这件事。

    张小敬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解脱之道。

     长安大城就好似一头狂暴的巨兽,注定要吞噬掉离它最近的守护者。

    想拯救它的人,必然要承受来自城市的误解和牺牲。

     张小敬仰起头来,看了看清澈如昨日此时的天空,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他掸了掸眼窝里的灰尘,低下头,看着陈玄礼缓缓道:“罢了,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告诉你吧,蚍蜉已经死绝,天子和太真坤道平安无事。

    ” “在哪儿?” “先让这两个人离开,我才会说。

    ” 张小敬一指闻染和岑参,摆出一个坦荡的姿态。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他放弃了为自己辩说,只求他们能够平安离开。

     不料封大伦又跳了出来:“陈将军不要相信他!这家伙手段残忍,包藏祸心!如今突然说这种话,一定还有什么阴谋!” 陈玄礼盯着一脸坦然的张小敬,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永王却忽然开口道:“以父皇安危为重。

    ” 陈玄礼和封大伦同时愕然,永王这么一说,无异于同意放走闻染和岑参。

    不过他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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