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2)
胡人,我便当没有这个女儿,让她好生待在洛阳吧。
你替我,将这个带回给她。
”
他取下腰间一块以温润羊脂雕就的玉玦,交由管事转递于他。
玦者,绝也。
玄衣男子笑容微僵,这老东西是要与夫人断绝关系呢。
心下便没再抱什么希望,依来时主上的吩咐求道:“在下定会将此玉带到。
只是,令公,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可否领在下前往夫人出阁前的居处一观?”
“主上命令,让我等将夫人在建康时的住所绘在图上带回去,依图画布置夫人居处,也好慰藉夫人的思乡之情。
”
谢简一愣,那胡人倒是有心,颓然摆摆手:“管事,你带他去吧。
”
他仍是有些信不过来人身份,若是政敌假扮,他交予对方的任何文字都可能成为对方攻讦他通敌的证据。
是故才会给他玉玦,一则可表明自己与女儿划清界限的决心,二来,若真是女儿派来的人,这玉玦是她母亲的遗物,他将玉玦给她,她一定懂得他的用意。
乱世之中,人若浮萍,何况是她一个弱女子。
她已被夫婿牺牲了一次,他不能再牺牲她第二次了。
他一辈子公忠体国,这是唯一一次为自己的女儿打算。
作为父亲,他只望她能好好的,与故国划清界限,安心在北方生活。
家国大事,不该是她来承担。
光阴似箭,中秋转眼即至,裴太后正式下达了诏令,命谢窈仿照汉时班昭修《汉书》的旧例,入东观藏书阁比照修订《尚书》。
并特意从太学之中挑选了五位传授《尚书》的博士协助她,时间则定在中秋节的三日之后。
宫中大宴,这夜斛律骁时近子夜才回了府,手里捏着那道费尽心思求来的诏令脚步略有些虚浮。
屋中,谢窈正在窗前仰看明月,卧于矮榻之上,懒懒躺着,正如一枝偃卧斜开的梅花,雪魄霜姿,清冷姝丽。
竹帘高高悬起,窗扉大开,皎皎明月流泻入窗,照在她白皙洁净的脸上,清波漾漾空明一片,似月非月,却是水光。
案头卷帙一空,此刻端端正正摆了架古琴,正是她从南朝带来的那架刻了彩凤的桐木琴。
榻前,春芜正取了一件织金孔雀羽的衣裘,扶她起来:“女郎,早些歇了吧,当心着凉。
”
他酒意为之一醒,抬眼望了眼窗外天空中如嵌在墨色天空里的浩大一轮明月,再一瞧案上端正摆放的琴,心底倏尔漫开一阵不悦来。
这琴是陆衡之给她的,她搬出琴来还能是在想谁?当真是阴魂不散。
他迈步走进,面上挂着荒寒的笑:“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
”
“窈窈看着月亮做什么,难不成,是在思念远在寿春的你的陆郎么?”
这一声冷不丁地,如夜风涌进,令春芜尚吓了一跳。
谢窈面无表情,连头也未回一刻,素手拢了拢裘衣慢腾腾起身挪去寝间。
又是这般不言不语,视他为无物。
斛律骁心间窝火,继续跟进去:“你看这是什么。
”
“修《尚书》的懿旨,孤给你求来了,这一回,谢娘子打算怎么谢孤?”
他面上带笑,语气却如寒冰。
谢窈到底敷衍地看了一眼,这一瞧,当即却有些愣住。
是召她入藏书阁修《尚书》的旨意。
当日荑英便是借修《尚书》为名央她入洛,后来她也隐隐猜到是他的主意,却只当他诓骗她,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提过一句,愈发不信了。
她没有想到,他竟真的给她求来了旨意。
小妇人黑白分明的水目中不及掩饰的愣怔恰到好处地取悦了他,斛律骁捏着那卷朱红锦缎的懿旨在她额上轻敲了敲,丢下句“孤去沐浴,衣裙脱掉等孤”便掷了旨意去到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