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2)
社会性死亡,这怎么可以是年轻人的追求?
在世俗层面就是向下的自由,不然为啥连村里的狗都能去妈妈面前蛐蛐她一嘴呢?
杨不烦有点沮丧,以前人们还嘲笑孔乙己脱不下长衫,她又何尝不是?
回到家时,天早就黑透,妈妈坐在院里高大的四季桂下,无声无息饮茶水。
杨不烦只透过黑黝黝的夜色看了妈妈一眼,心里就暗叫不好,她紧跟在爸爸身后,一步一个脚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听见妈妈叫她:“你过来。
”
杨不烦求救似的拽爸爸的衣角,爸爸摇头推说去做晚饭,她只能轻手轻脚坐过去,开始烧滚水换新茶。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杨不烦舔了舔嘴唇,心虚摇头。
沉默。
母女对峙,空气里有敌意在慢慢凝固,成形。
“你广佑公说,你和小江分手,是他把你赶出来了?他欺负你了?”杨思琼目光如炬,眼角的鱼尾纹如刀割。
“他是不是对不起你?”
杨不烦走了神,正思考要怎么坦白分手的事,看见妈妈的一双手,像树皮,沟壑纵横,遍布裂纹,干涸到剌手。
年深日久的劳作,让她的五指肿大、弯曲,静止时也呈现出微微的爪状,既伸不直,也握不成拳,那是粤东地区很常见的风湿病。
可此刻,她发起怒来,说话时手一下紧握成拳,上面的沟沟壑壑也发起怒地裂开来。
裂出一道道鲜红透血、触目惊心的画面。
杨不烦诧异,挺胸说:“不是,是我分的手啊。
”
她避重就轻地说了他们之间经济地位相差悬殊,不适合长久发展,正好工作干得也累,事赶事就凑一块儿了,江其深并没有犯原则性错误。
话说完,杨不烦看见妈妈的手又恢复成微微的爪状,神色稍霁。
今天的茶是蜜兰香,香型浓郁霸道,入喉回甘,是妈妈最喜欢的口粮,母女二人沉默地一斟一饮,这事儿好像就聊完了。
杨不烦拈起一块茶配吃完,起身想进屋去,妈妈叫住了她。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很多事也不想和我讲。
只是今天,我听见别人说我女儿在外面过得辛苦,受人欺负,我什么也不知道,心里很不好受。
我是你妈,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法反驳。
不管事情到底是什么样,但是我生你、养你,不是为了让你一声不吭去吃苦,看人脸色,让人笑话。
”
杨不烦僵住。
“你铃姨家的阿朱,每天往家里打一个小时的视频电话,什么都和她妈妈说。
坦白说都是当妈的,我和人家比是很失败,和自己的女儿不熟,这么大的事,还要道听途说。
”
“很多时候想问你,又怕你嫌妈妈唠叨。
”
杨思琼顿了顿,“也不是要你天天和我聊一小时,我只是不想从别人口里,去了解我的女儿。
你如果要做什么重要决定,你先跟妈妈知会一声,哪怕讲个大概,这样厝边头尾问起来,我才好回答。
如果他们讲了你的坏话,我才知道怎么反驳。
”
杨不烦眼泪下来了,“对不起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