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家这几个月,她每天累得倒头就睡,除了劳动,没有一点儿心思想别的事。
虽然有些活儿干得还是差强人意,但好歹拥有了一点儿通用的农业知识来武装自己。
无论如何受挫,农业还是给了她很多信心。
但在江其深眼里,她的这点儿知识,比她手握电锯还要危险,人最可怕的就是拥有一点儿知识。
杨不烦跃跃欲试,拎着电锯要走,江其深攥着电锯插头不放,暴躁地看着她。
“我找到诀窍了。”
“快速投胎的诀窍是吧?”
“……”
“找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
“我会变成专业的人。”
就这点儿事儿还要请人?
杨不烦核算了一下人工成本,越加坚定自己干。
从江其深手里顺过插头后,她说:“搞养殖,就是要十项全能,挣的就是这份工资。”
江其深看见她的手,才四个多月,那双白皙的手竟已变得如此粗糙,各种瘢痕、伤口,新增的、已愈的纵横交错在她手上,那些到嘴边的刻薄话竟一句都说不出来。
“别搞得这么苦情,你要是没钱……”
见杨不烦望过来,江其深调转话头,阴阳怪气道:“养殖棚也别盖了,给你的羊场整个水滴筹得了呗。”
“你钱呢,花哪儿了?”他又问。
杨不烦从现在最紧要的养殖棚,讲到未来的羊苗、育种、精料、疫苗,一项一项开支算下来,钱看起来多,实则还是紧张。
所以如非必要,坚决不多开人工工资。
更何况,这活儿她不干,父母就要干,她多干点儿,父母就能少干点儿。
杨不烦拎着电锯往养殖场走,没想到江其深也跟过来,说要替她收尸。
事情后面怎么发展的?
扯了五分钟后,杨不烦的电锯平稳过渡到了江其深手里。
大概是她无意中的一句“你不懂不要乱说”的话挑衅到了他,他夺过电锯,气势汹汹走在前面。
杨不烦要修的围栏在活动场外侧,这里的地面没有硬化,前几天刚下过雨,全是淤泥。
江其深那双高档的手工皮鞋一踩过去就会报废,杨不烦想了想,拿出爸爸的迷彩胶鞋给他,这双鞋码买大了,一直吃灰。
其实她知道这个事逼是不会穿的,等他坐在这里嫌弃地摆弄一番,再骂上十分钟,她已经犁出二亩地了。
“这个码数,你刚好合适。”
闻言,江其深的动作有一瞬间凝固。
他淡淡看她一眼,戴好劳保手套,加快动作,在一阵风过时屏住呼吸,等那臭味散尽,带着满脸嫌恶,穿上了那双廉价丑陋愚蠢的迷彩胶鞋。
“合脚吗?”
“大脚趾还在里面跪着,你说呢?”他故意说。
“不可能。”
杨不烦斩钉截铁,蹲下去,一拃一拃地量鞋的尺寸,长与宽都刚好。她疑惑,又上下打量他,最后认真得出结论。
“也不小啊?”
江其深直起身,似笑非笑地解下腕表放在一边,把袖子整齐往上折,露出白皙健硕的肌理。
他起身拎着电锯,问杨不烦修栅栏的流程。
“先选木材,锯断,然后栽到原来的坑里,再钉上木板固定,就完事儿了。”
杨不烦说着说着,忽见他垂眼盯着自己的手看,他的睫毛又浓又长又卷,这个角度恰好遮住了眼神,搭配凹陷的眼窝,看起来有种成熟男人的莫测感。
她亮出手背,“有什么问题?”
“把手弄干净。”江其深抬眼与她对视。
“我很干净谢……”
江其深已经眼疾手快拎起桌子上的双氧水,利落无情地塞进她手里。
小题大做,搞得他多关心她似的。杨不烦清洗渗血的指甲盖时这么想。
弄完就该修栅栏了。
修栅栏非常琐碎,弄脏衣服在所难免,江其深不得已穿上一件工作服。
工作服是新的,过了塑,廉价地摊货上印刷着一个肌肉猛男,穿三角裤,抖胸肌,卖力朝空气搔首弄姿。
江其深对镜看了一会儿:“……”
一股刺鼻的、劣质塑料味儿飘出来,江其深说:“你贷款去买擦边的周边是吧?”
“这叫罩衣,你不穿就脱下来,我还舍不得穿呢。”杨不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