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寺里后，我将自己锁在房里，又为轩轩诵了十天的经。

    第十一天，我沐浴熏香，打开房门。

    在僧人们的护送下来到大殿，由主持大师重新为我梯度。

    “您真的想好了吗？一旦剃度，您将与尘世间的一切都再无瓜葛，您将不再是虞梵音，而是重拾法号，空了。”

    空了，空了。

    来也空空，去也空空，从此心无杂念。

    我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睛：

    “有劳主持师兄了。”

    第一缕头发落地时，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阿音，不要！”

    顾墨琛疯了般地想挣脱僧人们的阻拦：

    “阿音，你不能剃度，你不可以出家，我们夫妻缘分未尽，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

    “如果你执意剃度，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着，顾墨琛就撞向一旁的柱子，幸好被僧人拦住。

    我睁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主持师兄，还请稍等我几分钟。”

    山上清风徐徐，寺庙钟声悠扬，我已许久没有觉得安宁。

    只是眼前人，似乎并不平静。

    “阿音，是我错了，我不知道私人医生被乔妍收买，我不知道轩轩……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顾墨琛双眼猩红地想要拉住我，却被我后退一步的动作愣在原地。

    “是我错信了乔妍，我以为当初救我的人是她，我以为你跟我在一起是为了钱和地位，我心里生气，才会那样对你……”

    突然，我讽刺地轻笑出声：

    “顾墨琛，你说错了两件事，第一，我当日嫁进你顾家，舍出心头血救你时，正是你顾家被其他仇家打压的犹如丧家之犬的时候，你有什么钱？你又有什么地位可言？”

    “第二，不是因为谁家有钱有地位，我才嫁给谁，而是我虞梵音嫁到谁家，谁家才会兴盛，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想必这些日子，顾墨琛终于相信我是佛母肉身，也从他爷爷那里听说了不少我的事情。

    他神色有些尴尬：

    “你说什么？”

    「正同」我再次躲开他的手，嘲讽地看着他：

    “弥补？你要如何弥补？你能让时间倒流，让轩轩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吗？”

    “顾墨琛，在我爱你的时候，你给我的是背叛和无数伤害，如今我已出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心悟法，你又再次出现，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是要来破坏我的修行吗？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私？”

    顾墨琛惶恐地摇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阿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之所以会嫁到你顾家，诞下活佛童子，只为还清你爷爷的恩情，我说过，如今轩轩已死，我业果已报，若再与你有孩子，你顾家承不起这份福气。”

    “顾墨琛，你走吧，有这个时间，不如多为轩轩念几遍佛经，向佛祖忏悔你的罪过，而你的爱也好，恨也罢，于我而言，都已经是方外之物，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也不会再见你。”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朝寺中走去。

    寺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也将顾墨琛眼中的哀伤和不舍隔绝在外。

    那一天，寺里多了一位空了大师，据说是佛母肉身，来寻求指点迷津的香客络绎不绝。

    香客们带来山下的消息，顾家老爷子病逝，而顾氏的所有企业也不知道怎么了，短短几个月就全部宣告破产，讨债的人踏破了顾家的门槛，仿佛失去了所有气运一般。

    至于顾老爷子那位孙子顾墨琛，从顾家破产那天就不见了，听说他被打断了一条腿，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有寺里的僧人知道，寺外多了一个瘸腿的乞丐。

    他会每天在天不亮时，为空了大师扫净上山诵经的路，却从不肯在空了大师面前露面。

    空了大师八十岁那年，佛法大成，坐化在禅房之中。

    后身体火化后，留下三颗舍利，受人供奉。

    同日，一瘸腿老乞丐冻死在山路上，尸体被野狗分食干净。

    正如他出现的那日，来也空空，去也空空。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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