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一直躺着，有些犹豫又有些忐忑地听着浴室水声停止，脚步声响起，从隔着一堵墙，到站到房间门口。

    再到逐渐变近。

    空气静了一阵子。

    阮嘉梨盯着墙壁，连呼吸都放轻了，一时没有说话。

    身后也没有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

    裴时璟在打量她。

    少年身上的水汽逐渐在散开，额前黑发湿了一点，贴在脸侧，越发勾勒出棱角分明而又锋利的侧脸，此时正垂着眼，站在她身后，安静地看着她。

    眼皮半耷，眼尾平直，神情平静。

    在夜色中掩下眼底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嘉梨已经快要受不住那种，不知是臆想还是真实的、如有实质的打量，快要无法维持这种沉默的状态，想要转身说两句话时，身后的人终于动了。

    被子被掀开一点，凉意从旁灌进来，柔软的床铺下陷一瞬

    身体触碰一瞬，赤裸的皮肤接触零点一秒，然后又迅速移开，只留下肌肤上后知后觉的触感，还有漏了一拍的心跳。

    ……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了。

    阮嘉梨呼吸停了几秒。

    心跳砰砰，仿佛被悬到极高的地方，然后又重重坠下。

    明明那一瞬间的触感是凉的，但被触碰到的皮肤却好像缓慢地发起烫来一般。

    阮嘉梨抿紧嘴唇，不自觉地蜷了蜷指尖。

    空气安静，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声地在流淌。

    冷冽的气息隔着不到一分米的距离，萦绕在她身边，萦绕在她鼻息间，像空气中漂浮着酒精因子似的，竟然让人呼吸有些困难起来。

    ……原来同样的沐浴露用在不同的人身上，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

    阮嘉梨这样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个人的呼吸在夜色中交替响起，都心知肚明对方没有睡着，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任由难捱的沉默在两个人中间流淌。

    阮嘉梨侧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雪白的墙壁，倏然无端想起之前梦境里的那些夜晚。

    那些缠绕着湿漉漉的液体，薄汗，热度，还有燥意的夜晚。

    好像自从她自第一个梦里醒来，隔窗瞥见裴时璟的那一眼起，那些沾染着青春期躁动情欲的梦境和臆想，就从来没有从她身边离去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现在躺在她身边。

    只要她一翻身，就可以触碰到那些，萦绕在她梦里，挥之不去的东西。

    “……”

    阮嘉梨想到这里，不自在地动了动，想往里面再挪一点。

    她刚撑起上半身，腿动了一动的时候，听见身后人倏然出声。

    “……别乱动。”

    裴时璟说。

    他声音压着，很低，吐字极其短促，听不出什么情绪，沉沉地响在黑暗里。

    好像冷漠异常。

    以至于阮嘉梨的动作立刻停下。

    ……他这是，嫌她吵了？

    阮嘉梨没说话，停了几秒后，撑在身前的手臂泄力，脑袋轻轻落在枕头边上，不动了。

    空气又恢复寂静，连窗外鸟鸣都清晰可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嘉梨头抵着松软的枕头，觉得她刚才动了那么几下之后，被子里的温度好像升高了一些。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意。

    ……很奇怪。

    保持这个姿势好片刻后，阮嘉梨的手被压得有些发麻。

    肩膀也有点累。

    不舒服的姿势是无法入睡的，更无法让她停止那些脑袋里漫无边际的想法。

    思忖好片刻后，她终于在动与不动之间权衡完毕，开始缓慢地、轻微地，一点一点地挪动。

    先是手。

    左手从枕头下抽出来，缓慢地侧了侧身，将压住的肩膀解放出来。

    眼前的东西从侧面的墙壁变成了天花板，阮嘉梨正过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