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2)
整个麦收时令,那样热,那样累,到头来能落几个钱呢?真是不值当的种地,太不值当的,可那老的,幼的,不留在土地上无处可去。
那年轻的,力壮的,先叫城里用了去,等老了干不动了还是要回到土地上来。
这都是明月已经知晓的。
她跟同学们骑车回来的路上,看见长长的队伍,在粮站门口排着。
大都是开三轮来的,鲜有平板车了。
明月自打念了初中,脑子里便时常冒出些问题来,她停在路边,伸头往粮站里头瞅。
粮站里有工作人员,有秤,要检验粮食的好孬,那些工作人员是叫吃商品粮的,意思是吃国家饭。
明月觉得他们看起来很神气,在子虚庄人的嘴里,一个人,若是能吃商品粮,那就是很出息很好的。
“李明月,你在这干嘛,怎么不走了?”
张蕾从车子上下来,明月扭头:“我随便看看。
”
张蕾也瞅了几眼:“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来完粮纳税的。
”
人在里头卸粮食,那么重一袋子,胯一顶,胳膊一揽,老汉胳膊上暴起青筋,明月瞧得一清二楚。
老汉看着得七十多了,哼哧哼哧的。
当农民真可怜,明月心里有着很模糊的悲哀。
她明白,李万年如果活着,也一定在这长长的队伍里,等着人验收粮食。
她喜欢爷爷,最爱的就是爷爷,可李万年死了。
“城里人要交公粮吗?”明月跟张蕾说起话。
张蕾像看傻子:“城里人都不种地,交什么公粮?”
明月无意识张口:“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
张蕾看她一眼:“你会背《观刈麦》?这不是咱们课本上的。
”
明月晓得她有些惊讶:“我大娘给我的书上有。
”
张蕾哦一声:“你怎么想起来背这个?”
明月说:“就是一下想到,随口背的。
”
张蕾有点余光看她的意思:“城里人工作挣钱,农民种地交公粮,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
张蕾在学校里是很有权威的,她永远很犀利,想法很独特,跟其他留守的学生很不同,大家都有些敬畏她。
明月却道:“我不觉得正常。
”
张蕾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因为还没有人会质疑她的观点,她总是很笃定,很从容,明月在她眼里是很幼稚的。
“哪儿不正常?”
明月说:“我说不上来,反正我不觉得这是正常的。
城里人工作挣钱了,可农民交公粮又没给钱。
”
张蕾嗤之以鼻:“地都给你种了,当然要交。
”
明月反问:“为什么种地就得当然交?”
张蕾一哂:“一直都这样的好吧,你又不是城里长大的,年年交公粮看不见吗?”
明月说:“一直都这样也不一定就是对的事。
”
她其实拿不准,但心里有这么个念头便这样说了。
张蕾有些古怪地看着她:“真没看出来,你还挺个性的。
”
明月心道,我个性不个性不清楚,反正我跟你想的不太一样。
“这不该是咱们关心的事,别看了,有这闲空你不如多做套卷子。
”张蕾脸上说不上是什么笑,她骑车走了。
明月晓得张蕾谁也看不上,今天她跟她唱反调,张蕾一定很鄙视她,但无所谓,明月就是这样,她心里又寂寞又迷惘,谁爱鄙视她,谁爱抬举她,都无所谓吧。
这一阵,老师收资料费挺难的,没钱。
班里太多人学不会数学,英语,成绩差得要命,老师要气死了。
老师说,你们只配去打工,打工也没人要的。
明月坐底下看老师发火,教室很安静,被骂的后几排男生在睡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