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三人身后的那片曼珠沙华似乎更加猩红了。

    那日过后，卫无涯便将孟婆收做助手，与她一同制作孟婆汤，以渡过往的魂灵安心转世。

    从此以后，卫无涯便一直在冥界生活。

    他每日与夜游神一起引渡亡魂，维持冥界生死秩序，相助孟婆寻药引制作孟婆汤，恢复仙力……

    卫无涯曾亲眼看着，随着“孟婆汤”的缓缓入喉进肚。

    轮回之人记忆中那些曾经深爱过的旧人，那些释怀不下的往事，那些滚滚红尘中数不清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都化作过眼云烟消逝在眼前。

    遗憾、不舍、悔恨、错过……

    都已然不再重要。

    饮过那碗孟婆汤过后，一切都已释然，再忆起也是惘然。

    他问夜游神：“夜游神，你喝过孟婆汤吗？是何滋味？”

    夜游神眼神微黯，狡黠地看着他开口道：“喝过之人也不会记得是何等滋味的。”

    她紧接着又说：“不过，我倒是听孟婆说起过，那汤由甘、苦、辛、酸、咸

    五种滋味杂糅在一起。喝下宛如炽焰燎烧肺腑，剧痛无比。”

    闻言，卫无涯不禁皱眉。

    “即便是这等痛苦，想要喝下孟婆汤忘情一切的人却也趋之若鹜。”

    夜游神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七情六欲，生来便是桎梏。可是，没了情感，那便无异于行尸走兽。”

    第9章

    卫无涯知道孟婆汤的原料除了取人的灵魂和俗世的药材，最后便是一滴孟婆眼泪。

    可是，他却从未见过孟婆流泪。

    自他见孟婆第一面起，孟婆脸上便一直挂着盈盈的笑脸。

    那天，卫无涯怀着好奇的心情向孟婆问道：“孟婆，最后一剂药引是你的眼泪，我怎得从未见过你流泪？”

    孟婆脸上的笑意更盛几分，语气温和答道：“最后一剂药引并非是孟婆泪，而是一滴美人泪。”

    说着，她将目光落在卫无涯姣好的面容之上。

    孟婆眼底是深不可测的诡秘，像极了一汪深沉的潭水。

    卫无涯闻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喃喃道：“美人泪？”

    “是的，美人泪。一滴美人肝肠寸断的眼泪，便可提香回甘，滋味无穷。”

    卫无涯眼底闪过一抹狐疑。

    而孟婆只是轻笑着说：“月神，你与我来。”

    她带着卫无涯来到九泉之下的地狱。

    九重地狱暗无天日，四处飘荡着犹如鬼魅的魂灵，哭嚎和惨叫交织着，声声凄厉。

    卫无涯却始终冷目看着这一切，他神情淡漠就像一尊不悲不喜的神像。

    一路走了许久，他不禁问：“孟婆，还未到吗？”5

    “就快到了。”

    孟婆话音刚落，俩人便来到一扇高大的石门面前。

    孟婆停下脚步，将面前大门的锁链缓缓打开。

    随后，她推开大门。

    “哗啦”一声，门后的景象霎时间便出现在卫无涯眼前。

    卫无涯目光一滞，眸光黯淡几分。

    只见门后出现一条长廊，廊道上高悬着数个红纸灯笼。

    烛影深深，萤火鸣明明灭灭。

    长廊尽头则是一个华贵硕大的殿厅。

    卫无涯一眼望去，是若干个貌若皎月、桃花玉面的人间女子。

    她们昏睡在殿厅内，都沉入了梦魇中，眼角无一例外都流淌着两行泪水。

    卫无涯眼底涌现出诧异之色。

    他看着孟婆走进殿厅，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孟婆覆手一挥，虚幻的梦境便自姑娘们的眼泪中显现出来。

    梦景各异，有的是和家人亲离死别，有的是和爱人劳燕分飞，兰因絮果……

    无一例外都是悲剧，都是噩梦。

    卫无涯惶惶出神，脑海中莫名地闪过一些画面，却模糊不清，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