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恒颤抖着扶起人，扯着袖子，小心翼翼为他擦点脸上的血污。

    “爸，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早点送你回去，你就不会……”

    林岩却摇了摇头：“建恒，其实爸很早之前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父亲的无奈叫林建恒如鲠在喉。

    又听他遗憾叹息：“爸爸其实不怕死，到了地下也能和你妈妈团聚，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这世道已经乱了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你要听爸的话，跟婉婷好好的……”

    闻言，林建恒眸光一滞。

    十年？

    对了！现在已经是76年9月末，上辈子就是这个时候，知识分子平反了！

    很快！有知识的学者又会成为人人尊敬的人。

    捻着心里燃起的希望，林建恒握住父亲枯树皮般的手，哽声道：“爸，我有办法救你，你等着我！”

    说完，他匆匆转身朝村口奔去。

    只要去县里找到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父亲就能摘下帽子，哪怕暂时不能被放出来，也能少吃些苦。

    这么想着，林建恒的步伐加快了些。

    忽然，身后传来车子的喇叭声。

    转身看去，一辆军绿吉普驶了过来。

    擦肩而过时，他一眼看见副驾驶上穿着军装的周婉婷。

    愣了半晌，林建恒想着让她载自己一程，这样就能更快到县里，早点找到平反的消息。

    他拔腿追了过去：“等等！婉婷！婉婷！”

    可周婉婷始终没有回头，车后扬起一片灰，慢慢消失在路口。

    他喘着气停下脚，目光渐黯。

    周婉婷不可能没看见他，或许她就是不想停下而已……

    无奈之下，林建恒只能继续往村口的大路走。

    这时，村名的几句闲谈恰好传进耳朵。

    “之前就听说村里混进了不少臭老九，没想到最后一个藏在周家的老房子里。”

    下一秒，满含赞叹的话却如滚油，浇在林建恒的心口上。

    “这还多亏了周婉婷，要不是她利用躲在她家的臭老九把其他人引出来，咱们还不能把其他人一网打尽呢！”

    第10章

    林建恒僵在原地。

    周婉婷利用父亲，把其他人引出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脚底攀升，紧紧裹住心脏，让他几近窒息。

    可现在不是去猜测这话是真是假的时候，他得救父亲！

    强压下心口的刺痛，林建恒匆匆赶去县里。

    一路上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鞋底被磨破，双脚的脚底板也刺疼……

    可他但跑遍了县里所有地方，都没有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

    凝着天边的夕阳，林建恒无力跪倒在地。

    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难道命运注定无法更改，自己上辈子救不了父亲，这辈子也救不了吗？

    那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街角传来，有人用喇叭喊着

    “平反啦！从今天开始取消批斗！”

    死灰的心瞬间点亮，林建恒急切站起，只见一群人喜庆洋洋地拉着标语，走在前头的县长挥着一沓文件高喊。

    “上头下文件了，所有被抓起来的知识分子一率无罪释放！还可以酌情去公社领取安抚费！”

    林建恒紧皱的眸子颤了颤，下意识涌入拥挤的人群，领了份红头文件。

    他颤抖着翻到沪南那一页，只见那上面头一个名字就是

    ‘沪南大学教授林岩’！

    一瞬间，他哽咽了。

    他拉着身边的陌生人，激动指着父亲的名字：“你看到了吗？林岩！这是我爸，是我爸！他是无辜的，他自由了！”

    “能活下去了……终于改变了……”

    林建恒抱紧文件，压在心头两辈子的阴霾，终于被撬开了一角。

    捱着喉间的哽塞，林建恒连夜赶回村里，将文件给公社的政治队长看后，即刻办了回城手续，随后去接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