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
夕阳将我俩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一直向前走,像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可是现在,我挚爱的父亲去世了,我竟然没有掉过一滴泪。
原来,跟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在一起久了,自己也会变成一个没有心的人。
“宋初慈!你、你不要动!”
有声音自身后传来,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显得很不和谐。
我蓦然回首,看见苏荷正以超人的速度向我飞奔而来,不由得瞪大了眼。
我从没看过她跑得这么快,对一向把形象高于生命当作人生信条的苏荷来说,她连走路都会掐着距离做出最优美的跨度,像现在这样全然不顾自己扭曲的嘴脸和梅超风一般头顶凌乱的发,实属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我顿时瞠目结舌,可下一秒,这个震惊就变成了惊恐。
如果回头也算是动的话,那么苏荷一定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她直冲向我,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在离我还有半臂距离的时候,她身形一歪,扬着双手尖叫着朝我扑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推下了堤岸。
身体同海水相拥的那刻,我想,这可真是件众望所归的事儿。
我张牙舞爪地在冰冷的海水里扑腾,苏荷在岸上大声吼着救命,无奈正常人都不会在这样的天气看海,小部分不正常的除了我这种生活遭逢巨变的,也就只有想不开闹自杀的了。
最近国内经济形势大好,百姓安居乐业,人们生活质量优越,自杀率明显降低,所以,此时此刻,目之所及的堤岸上,除了苏荷,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身上的羽绒服不断吸收着海水,越来越重,我环顾了下四周,觉得靠人不如靠己。
把希望寄予在只会大吼大叫的苏荷身上,无异于自寻死路,这是我同她认识十年来领悟到的真理。
在吞下几口咸涩的海水后,我终于游到石阶处,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
身体接触空气的那刻,刺骨的寒风透过湿透厚重的衣服渗入骨缝,我头一次体会到了心如刀割的感觉,被冻得麻木的身体不停打着冷战,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从看着完完整整的老宋被推入火化间,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一小盒骨灰交到我手上,一直没有流出来的泪在此刻像被打开了泪腺后头的闸门,汹涌而下。
我抱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身体一直在哭,甚至没有看见苏荷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边的。
她脱下自己的外套,一把裹住我,搂着我的脑袋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
我被苏荷带回家,她把冻得僵硬的我剥光丢进浴缸,然后趴在浴缸边缘检视我的身体,由衷道:“宋初慈,你是有多久没好好吃上一顿饭了,瞧瞧你这身板,要不是你现在面对着我,我还真分不出前后。
”嘲讽的语气里尽是关心的意味。
我朝她笑笑,想要开口同她说些什么,无奈冻僵的肌肤还未缓过来,哆哆嗦嗦了半天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的“你”。
“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苏荷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浴缸是当初老宋花了大价钱从北美买回来的,带有自动恒温功能,带着淡淡薰衣草香味的水汽氤氲在淡褐色的瓷砖上,温热的水包裹着冻僵的身体,我仰头枕在边缘,长长地舒了口气。
若那颗凉掉的心脏也能像身体一样,泡一泡热水便能再次暖起来该有多好。
我闭上眼,慢慢顺着浴缸边缘滑下,任水漫过我的头。
程靖夕的脸如刚洗出来的照片,一点点显现在我紧闭的眼帘后。
他还是一贯冷清的模样,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像雕刻千年的古像。
他的手一寸一寸地从我的发上抚过,最后停留在我的脖颈间,稍稍用力,我听见他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室内,他说:“这样的结局,不是你一开始就该预料到的吗?还是,没有按照你的剧本演,让你失望了?”他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大,我感受到了窒息的滋味。
我猛然睁开眼,扶着湿滑的浴缸边缘挣扎着爬起来,慌乱间呛进了几口水,捂着胸口大声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