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当然不知道。」
「因为你从不在意。」
有些什么东西,在他眼里碎掉了。
冬至那日,沈辞亦大病一场。
沈家老爷上县令家提亲,替他娶了千金娘子,八抬大轿,喜庆了三天。
士绅之子娶千金小姐,门当户对。成亲后,沈辞亦的病当真好了。
可婚后的日子却不如想象中美好。
婚后是柴米油盐、相夫教子、内外往来,而照顾沈辞亦的责任,更是落到新娘子身上。
他从小娇惯着宠大,是要千依百顺的,他已经把娇惯刻进骨子里,不懂得体谅别人。
千金娘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伺候过人,茶烫了要被嫌,凉了又要挨骂。
熬了一宿参汤,沈辞亦一口不喝,「为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不像他的小沅。
千金娘子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随即哭着回了娘家。
最后还是沈老爷拄着拐杖,押着儿子上门赔罪,才将人接回来。
两个同样骄傲的人过日子,貌合神离,得过且过。
开春后,陆时远不采药了,三年一次的乡试即来,知府给他派了个差事,去金陵考场做当值医官。
来回路程,加上考试三天,得有半月不得见。
「能挣二十两银子呢。」
陆时远眼睛亮晶晶的,琢磨着挣了银子回来,把旁边的空地买下来给我扩个绣房,再给我添些衣服。
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我。
我也有计划的。
「那我去衙署领一匹小马驹,给官府养好了,一季还能得半吊钱。」
我们一起,定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陆时远一去就是半月,回来后,给我带了个更大的消息。
知府大人将他引荐给了京城来的郭大人,他拜入了郭大人门下。那郭家世代行医,出入宫廷,是皇医。
这意味着即便陆时远不用科举考试,将来入仕太医院,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他这算是我们清河坊飞出的金凤凰了。
消息传开,那些给陆时远看过病、受过他恩惠的左邻右舍都来贺礼送行。
有提鸡蛋的,有送青菜的,都是邻里的小心意。
还有人喊我一声陆夫人,听得我受宠若惊。
只有绸缎庄掌柜娘子拿借条上门。
「不是要债的。」
掌柜娘子当着我的面撕了借条,笑呵呵道:「算给陆大夫的贺礼。」
「赊米赊油的我见过,没见过赊布的,陆大夫是个疼娘子的,程娘子有福气。」
「这料子难得,一匹要十两呢,我本不想赊他的。去看病的人可都是穷苦人家,给不起诊金,他得多久才攒够。」
「可他啊,就是实心眼,说讨好心上人的东西,怎么能将就。」
我婆娑着衣袖的暗纹,暗自腹诽,那小大夫哪里买得起那么贵的料子,竟是赊来的。
这个傻子,自己还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既然要赊,怎么不舍得给自己也赊一点。
夜里,我坐在床边缝补衣物,陆时远在前头医馆拼凑凳子。
「今日绸缎庄掌柜娘子来了,说不用你还钱。」
陆时远听了,直愣愣被凳子砸了一脚,痛叫一声。
「……那我明日去登门再谢。」
半刻后,他探头进来,侧着脸不敢直视:「娘子……可曾见到我的棉被?」
我头也没抬,「洗了。」
春寒料峭,家里就两床被子,他一床,我一床,没有多的。
他站在门口,耳根红得能滴血:「那我……我今晚……睡哪?」
我垂着眼,挪出一个空位,手指微微发抖,轻轻拍了拍床沿:「我们不是夫妻么?」
虫鸣唧唧,所有声音都挡在了门板后。
陆时远的怀抱跟他人一样,温柔而克制,爱意绵绵密密,酿了半个春秋。
一月后,我跟陆时远启程上京,恰好乡试放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