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楠州坐在躺椅上，脸色比雪更苍白，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雪白大氅。

    戚雨柠安静地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才听到他一声微微叹息。

    “柠儿，我有点渴……去帮我倒杯茶来，好吗？”

    这一年来，即便她不在身边，也会时刻派人守在他身边。

    戚雨柠下意识起身欲往，却蓦地止住了脚步。

    凌楠州以为她听话离开了，压抑在喉间的低咳便再也抑制不住。

    他以拳抵唇，咳得厉害，胸膛剧烈起伏着，半晌才止歇。

    戚雨柠静默看着，没有出声，却不可自抑地红了眼。

    随即便看到凌楠州撑起身子竭力站起来，而后凭着记忆摩挲着向外行走。

    正如他了解戚雨柠那样。

    戚雨柠也同样了解他。

    他以想喝茶为借口，无非是想支开她，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两指宽的白布遮住了他的双眸，他身形骤然无力支撑地晃了晃，落进一个温软的怀抱。

    一滴水滴落在他脸颊，他微微蹙了蹙眉，抬手去摸戚雨柠的脸颊，轻轻为她拭泪，终是叹息了一声：“怎么不听话？”

    戚雨柠紧抿着唇，不敢出声，怕泄出声音中的颤抖和哽咽。

    “柠儿。”他轻声唤她。

    戚雨柠低低地应了声，泪水在眼眶打转，最后滴落隐没入宽袖中。

    无边静默中，他的声音轻若无痕。

    “本王此生无愧于胤朝，唯独愧对了一人……便是你。”

    “如果真有下一世，本王……不做王爷，也不必再背负重担，我们就做一对……结庐山间的夫妻，可好？”

    第32章

    戚雨柠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是她曾问过他的话，她祈求与他的下一世因果，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回应。

    戚雨柠埋在他的胸膛，静静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耳畔的心跳在急促之后越发孱弱，戚雨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强迫着自己抬眸去看他。

    他像近在咫尺飘落的雪花，在戚雨柠极力挽留的眼前，在她伸出的掌心融化凋零。

    从四肢，到血液，到乌黑披散的发丝，一点点失去了光泽。

    他将整个胤朝的未来留给他们，为他们铺就好一切的退路，而后永远走向了轮回。

    刹那间，戚雨柠脑中一片空白。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按下了暂停键。

    太安静了，静到仿佛能听见雪落之声。

    “……皇叔。”

    戚雨柠轻轻地俯身，在他安闭的眼眸落下最后轻柔的一吻。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应，但风雪却忽地停了。

    ……

    次年秋。

    帝宫中最高的阁楼之上，耳边劲风刮过。

    这片土地，这个国家的天下共主，如今就站立在戚雨柠身侧。

    “你还是不愿做朕的皇后？”凌天启俯瞰着脚下纵横的京城楼阁，打趣似地问了一句。

    戚雨柠望着阁楼下万家灯火，一如从前：“陛下，江山更重要，如今还有大片烽烟险地，草原边疆待臣效死。”

    凌天启容她放肆打趣，而后叹了一声，才道：“难道朕就不能江山美人都要吗？”

    “陛下，你也太贪了。”戚雨柠看他一眼，笑了笑：“但其实江山美人您都已经有了。”

    凌天启眉峰微挑：“嗯？怎么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戚雨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这不就是江山美人全都有了吗？”

    凌天启没再反驳，而是跟着笑了一下：“朕一向说不过你。”

    他从身后桌案上倒了两杯酒。

    “此次你出征辽国，时间紧迫，朕便以此算作为你践行。”

    “待你凯旋归来，再行设宴。”

    凌天启说完，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