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朱家记恨何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何兰真的葬礼上整出点儿什么幺蛾子,到时何家不一定能阻止得了,所以要尽快将何兰真下葬,一些小节就不能太计较了。
于是何家就这样用了这个废弃的墓室,虽然仓促了些,但是已经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孙师傅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不太舒服,他走南闯北,见多了事。
有一个说法叫作“鸠占鹊巢”,虽然那是一个废弃的墓室,但是总归是有过主儿的,房子可以占,田地可以占,甚至人心也可以占,但是占坟……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殡葬一事忌讳颇多,浸淫其中多年的风水先生不可能不懂,但是他仍给了这样的建议,不知道是尸位素餐,还是别有用心。
孙师傅想不明白其中的道道,索性也不想了。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放置在墓室中央的棺材,棺材盖被人撬开了,丢弃在地上。
孙师傅心酸地走过去,幸好那几个盗墓贼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只是盗走了墓室里值钱的东西,何兰真脖子上和手腕上佩戴的一些首饰不见了,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只不过身体被翻了个个,俯趴在棺材里。
孙师傅把火折子随手放到一件家具上,伸出两只手把何兰真的尸体翻过来放平。
说起来,不管一个人生前再怎么好看,再怎么有气质,他(她)的尸体都不可能好看到哪里去。
何兰真已经死去多日,虽说已经是深秋季节,北方的天气寒冷干燥,但是她的尸体也慢慢变化了,从身体到气味,都昭示着没有生机的皮囊,终将成为一个腐臭的所在,不管她生前是多么美丽。
孙师傅满怀伤感地把何兰真的两只手交叠着放到小腹上,和他初见她时一样。
他在棺材前站了好长时间,直到火折子彻底熄掉,才伸手将棺材盖盖上,然后爬出墓室,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墓地。
何兰真的坟被盗这件事很快就被人发现了,幸好尸体并未损坏,何家着人修葺好墓室后,又雇了个住在山下的人,每天上山瞧一眼何兰真的坟,防止盗墓的事再次发生。
何家还付了不少钱给警察所,让他们帮忙抓盗墓的人。
警察所的人得了钱,倒也尽力,抓了一些人,可惜都不是正主,倒让听到风声的盗墓贼躲了起来。
4
孙师傅近来一直在找一面铜镜。那一夜,他看到盗墓贼的麻袋里滚出一面铜镜,应该就是从何兰真的坟里盗走的。
民国时期,水银镜子多数还是舶来品,大多数人都用不起,但是何家不可能那么悭吝,所以何兰真坟里放置了一面铜镜算是件比较奇怪的事。
后来孙师傅请教了一个比较“懂”的人才知道,铜镜有着镇宅化煞的效果,真正的照妖镜就是铜镜所制成。
何兰真的坟墓里放铜镜,正是为着一些风水方面的考量,同时也为了化解何兰真投缳而死的煞气。
孙师傅得知这一事实后,顿时有些心惊胆战:既然坟墓中的诸多摆设都是有考量、有来历的,那它们被盗墓贼盗走了,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孙师傅曾在暗地里寻找过那面铜镜,但是根本就是大海捞针,毫无头绪。
首先他并不清楚铜镜具体的模样,再者,风声十分紧,盗墓贼不一定敢把盗来的东西出手。
孙师傅是个磨刀匠,这职业属于下九流中的一种。
他知道,一个地方消息最灵通的人,往往就是像他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
他在县城里待了大概有半个月,结交了不少乞丐,还有一些和他职业性质相同的人。
就在何兰真坟墓被盗的第五天,他从一个面摊老板嘴里听说了这么一件事。
老巷里有个姓张的男人经常打老婆,前几天他老婆实在受不住了,偷偷跑回娘家,结果那男人追了过去,被两个小舅子臭揍了一顿,回去后人就有点儿神经了。
打更的夜里路过他家,看到他坐在院子里,对着一面铜镜梳头画眉,那样子妖里妖气的,别说一个大老爷们儿了,就算是个小娘子做出那些动作,都让人觉得有点儿发毛。
姓张的老婆回家后,给他又是看大夫,又是跳大神,可是他那毛病依然是越来越重。
白天的时候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来半点儿精神,一个挺壮实的汉子几天下来就瘦得皮包骨。
现在他可没力气打老婆了,这不是报应吗? 因为那个姓张的男人平日里不学无术,还经常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所以他变成那样,人人都在背地里笑话他,可没有人同情,说不定他的婆娘还会暗自庆幸,终于不用挨打了。
这本是一件小事,但是孙师傅听后,却敏感地抓住了一个关键——铜镜! 孙师傅不知道那个人的古怪举动和铜镜有没有关系,但是他觉得自己怎么也要探查个明白才行。
他首先在暗地里到处打听那个男人的身份。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查到,这个姓张的混混,身份是个“上托”,所谓的“上托”其实是江湖黑话,意思就是作案时在外观望、报警的望风人,而且他正好是一个盗墓团伙中的老三。
得到这个消息后,孙师傅已经大致确定,姓张的混混,就是那天晚上他撞到的盗墓贼之一了。
孙师傅打听到了姓张的混混居住的地址,找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就这么悄悄地溜了过去。
当他趴在张家那矮小的篱笆墙外,静静地朝里面张望的时候,果然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一个看不清面孔但是感觉很瘦削的男人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他的面前放着一张破桌子,桌子上放置着一个铜镜。
他的身体一直在小幅度地扭动着,样子很古怪。
孙师傅看了半天才看明白,原来那个男人是被人绑了起来。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喊叫,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