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看神镜前，他便在医馆问到了这个人是姜清梨。

    可他问她时，她给的答案却只有讽刺和漫骂。这一刻，陆仁泽心头全是后悔，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却要恶语相向？

    为什么，他要念着之前的事情，不肯对姜清梨好一点？

    无限的悔意席卷了全身，陆仁泽好恨当初的自己。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万般悔恨至极，一只苍老的手在身后响起：“陆大人，我们现在开始找姜夫人吗？”

    ◇第十五章

    这一番话，陆仁泽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找和不找有什么区别，找到她，也只是发现了一抔黄土罢了。

    许久，他淡淡问：“高僧，你为何帮我？”

    盲僧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缓缓道：“陆大人，贫僧能嗅到人身上的气味，你身上有一股伤心难过的味道，一定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贫僧与你前世有缘，想帮你找找。”

    陆仁泽原本装出来的平静，一下溃不成军，他无比悔恨，却竭力克制住这一股悔意，最后只吐出来了一句话：

    “……我此生挚爱的女人没有了。”

    “那贫僧现在，为你解一解忧愁。”

    语音刚落，盲僧拿出他的法器，放在陆仁泽眼前：“陆大人，请。”

    陆仁泽向来不信鬼神，祭祀从来是缺席。

    可此时，他盯着那暗沉的法器，居然生出了一丝期许：姜清梨，我们会不会依旧缘分未尽？

    “好。”他轻轻念了一句。

    盲僧点了点头，手搭了过去，下一瞬，白光四起。

    他蓦然睁开眼：“她还没死！”

    陆仁泽心中一喜，慌忙向四周望去，连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

    他失落无比时，盲僧又道：“……她在城内，另一个世界！”

    陆仁泽目睹过僧人的神镜，但此话一出，他内心还是下意识不信任，认为他就是一个弄虚作假的江湖术士。

    因为他亲眼目睹，姜清梨死了！

    这件事像一道疤痕，一次次掀开，只能带来更剧烈的阵痛。

    一瞬间，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陆仁泽的脑子里满是两个人曾经的记忆

    他与姜清梨第一次黄昏吟诗，第一次山盟海誓，第一次鱼水之欢，第一次有了一个孩子……

    当时，他明明对着列宗列祖发誓过，一辈子唯爱姜清梨一人。

    可后来，他凭什么为了父母的事情迁怒于她，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独独宠爱胡雪儿？

    又为了什么，要背弃誓言，一辈子不对她好了？

    陆仁泽凝视着眼前的溪流，第一次产生了一个念头：

    爱妻已死，怎能独活？

    刚有这个念头，他如同着了魔一般，想跳入海里。

    然而下一秒，一个带刀侍卫的禀报拦住了他：“回陆大人，卑职收集到了姜夫人生前所写过的亲笔书。”

    他心已死了，想跳河追随她而去，却一想到这是她的绝笔书又打开了。

    姜清梨死前，一定比他更绝望。

    扫了几眼，陆仁泽双眉紧皱，连泪都忘了落。

    这绝笔书中，不是姜清梨的事情。

    一字一句写的都是当年的真相，原来，是有人给马驹下了药，才让它当场失控，碾死了陆仁泽的爹娘。

    姜清梨的父亲，也是受害者，他直到闭眼前也不知情。

    陆仁泽死死盯着那几页白纸黑字，咬牙切齿，满心悔恨：姜清梨，为什么这些年你从未和我说过这些！

    忽地，长刀侍卫补充道：“……当年，我们也在那匹马驹上，嗅到了迷魂草的气息，这种草药，只有西域才有。”

    西域，恰好是胡将军驻扎的地方。

    刺啦一声，陆仁泽几度目眦欲裂，鲜血一瞬间吐了出来。

    几个侍卫紧张地上前，却见他大笑起来，露出满口红牙，藏着无尽的悔恨：“是我从未信任过你，对不起。”

    心像是被巨力撕扯着，一瞬间万般疼痛，痛到麻木。

    陆仁泽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唯独只见那一道涓涓细流。那一眼，心中对尘世间的眷恋慢慢消散。

    “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我用命来偿你。”

    说完，他对尘世间毫无留念，对着河流，纵深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