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1/3)
令年说:“对不起,小庆。
”见那张少年的面孔上浮现起失望,令年打开抽屉,拿出一本新的《汉日辞書》,还有一柄工艺非常精巧的弹簧|刀,红色把手,上头刻了白色的十字盾牌,底下是一串V字开头的洋文。
杨文庆眼睛一亮,见刀鞘里又折叠着雪亮的螺丝起子,镊子钩子,还有只扁扁的金色水笔。
令年说:“辞典和小刀,都是我托李师长的太太买的,送给你做临别的礼物。
你在日本逗留,也许会超过三年,我希望你以后可以考上陆官学校,我认识一位黄先生毕业自这所学校,他现在做到了上海警局的总督查,比许多洋人都有本事。
”
杨文庆点头,把弹簧|刀拿在手里比划,很爱不释手。
他说:“令姨,这把刀也是美国来的吗?”
令年说:“是一个瑞士人造的,上面那个洋文,是他母亲的名字。
”
杨文庆手指在那一行洋文上摸了摸,没有说话。
令年将启事拟好,便离开了。
杨文庆把弹簧|刀摆弄了一会,揣进衣兜,然后坐在书案前,竭力将《汉日辞書》中最前页的日本字认了几个,随手撂到一旁,又把案上令年常看的小说和画报翻了一翻他此时已经认得了许多字,连蒙带猜,可以大致解其意。
他打开一本小说,忽然两三页折好的纸飘落到地上,他拾起来,要夹回书里去时,却一怔,这是写给“二哥”的一封信,还没有来得及装进信封封口。
二哥,是于家的二舅吧?杨文庆忍不住好奇,将信纸展开,艰难地读下去。
“二哥,我因为身世的缘故,对许多事情从来都抱着悲观的态度。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刚搬来上海,大姐要送我一只雪白的小狮子狗吗?我那时已经知道,它的生命比起人类来,实在太过脆弱,并不能实现长久地陪伴,所以宁愿不要它。
之后再想起来,却总不免有些懊悔。
因为那只狮子狗非常的活泼可爱,我虽然避免了一些可能的烦恼,但也因此失去了很多快乐。
我从来佩服敢想敢做的人,譬如斯年大姐,小松老师,即便是何妈,甚至于程小姐,在机会来临时,也坚定地选择了自己想走的道路,并且办成了常人所不能办到的事情。
也许事情的结果不能尽如人愿,但她们也不曾枉自嗟怨。
人生的道路并非只是一往无前地奔向那最终的结局,人的躯体固然可能为他人所禁锢,但心灵的自由从来只在乎己身,命运即便难以战胜,但也不该轻易向她臣服,否则何以称之为“人”?那些甘于沉默,乐于拒绝的人,我相信上天并没有给予他太多不公,一切只源于他的本性太过怯懦。
二哥,我最羡慕的人是你,最感谢的人是你。
我曾经那极少的勇气源自于你,也献给了你,但我的思想和感情不该依附于你,这与爱你并不违背。
所以你现在还在埋怨我吗?”
杨文庆看到那个爱字,似懂非懂,但一颗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他咬住嘴唇,翻到下一页,见令年在末尾写道:“玉珠的地址已不可用。
我三个月前自云南寄了一封信给你,不知你是否收到了?你已经换了新的地址吗?我记得你曾打算在纽约找一份工作,也许你现在工作很忙,无暇看信。
这个时候,我又庆幸我们还有一层家庭的关系,万不得已,我还可以去求大哥,这样,即便我们暂时相隔山海,也不至于长久地流离失散。
”
杨文庆正望着那娟秀的笔迹发呆,听外头有脚步声,慌忙把信纸折起来,夹回书页中。
隔日,他再去看时,那封信已经不见了。
民国四年夏,云南军政府派人,半为护送,半为押解,将重伤初愈的杨廷襄等一行人送至横滨,途经上海时,令年致电康年,约他在礼查饭店见面。
康年先是意外,随即平静下来,说:“好,你不来见我,我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