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抬眸看我，毫无征兆地开口：「说说你的故事吧。」

    我愣住。

    柔软的大床上，男人的眸色复杂难辨。

    「阿丽，七年不见，你过得好吗？」

    21

    阿丽。

    和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一起掠过我脑海的，还有流光溢彩的旧日时光，幸福得像是海妖的歌声，让人想要一头溺死在温柔的海浪之中。

    但是，苏丽，不要忘记了，你并不是无辜的水手，你是满身肮脏罪孽的囚犯。

    囚犯没有资格追忆往昔。

    陆舟看不见的地周，我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

    然后微微一笑，笑容完美又专业。

    「我挺好的呀，今天的事情只是意外，我太生气了所以才这样。但我平时真的蛮好的，生活顺心、工作顺利，领导同事都很照顾我。」

    陆舟定定地看着我：「真的吗？」

    我诚恳地点了点头：「当然啦。A城所有好吃的餐馆我都吃遍了，周边的景区我也都玩过了，下个月还计划要去巴厘岛看果冻海……」

    「但你总在哭。」

    陆舟突然打断我，声音很轻。

    「哭得很伤心，我夜里总被吵醒。」

    他在胡扯些什么？

    我皱眉：「你在说什么？我们从来没有」

    男人从枕边拿出一个漂亮的手办娃娃。

    迪奥的小裙子，蒂芙尼的项链，长发上别着香奈儿的山茶花。

    那是……我的共感娃娃。

    陆舟轻柔地把娃娃一缕乱了的头发别到耳后，嗓音浅淡，仿佛在讲与他不相干的事。

    「这七年里，你的娃娃总是在晚上哭。大部分时候安静流泪，小部分时候伤心欲绝。我没办法睡着。」

    「我忍不住会想你为什么哭了，遇到了什么事，有没有人能够帮帮你。但是，你的娃娃不会说话。」

    清淡的声音敲击着夜空，尾音很快消失。

    墙角那盏小灯的光芒柔和晦暗，我却感觉眼眶被刺得酸涩胀痛。

    床上的男人安宁地注视着我，双手交叠，平静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阿丽，这七年，你真的过得好吗？」

    22

    陆舟的眼神太过温柔，像能包容一切的汪洋。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不管不顾地说出所有的真相。

    但是不可以。

    七岁的小陆舟和小苏丽是好朋友。

    二十七岁的我们只是陆总和苏组长的关系。

    陆总出身优越、头脑敏捷、独掌大权，有门当户对又优雅漂亮的爱慕者，会有一段羡煞旁人的婚姻。

    苏组长只是乙周公司里辛苦写报告做项目的打工人，稍有不慎就会在升职竞争中落败。

    说出来，然后呢？

    再一次躲进他用金钱构筑的温暖羽翼之下？

    陆舟或许不介意，但我不能不要脸。

    我出身底层，在日复一日的恶毒诡计中无师自通了泼辣无耻又铁石心肠的自保能力。

    可是陆舟这样光明灿烂的一个人，应该有光明灿烂的一生，不能因为我备受非议受人耻笑。

    光是想象这一幕，就会让我呼吸困难。

    长夜静默。

    空气加湿器发出细微的声响。

    陆舟还在等待着我的回答。

    阿丽，这七年，你真的过得好吗？

    很好的，陆舟，所以不要再惦记我了。

    我低头笑了笑：「我听不懂陆总在说什么。您的娃娃可能是坏了需要维修吧，我不知道它流眼泪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有什么需要向您解释的。」

    陆舟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似乎要透过我的皮囊一直看到我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