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顶灯在眼前明灭交替。

    夏梦宛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后知后觉发现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血痕。

    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病号裤蜿蜒而下。

    夏梦宛强撑着唤来护士，却听见走廊上的争执。

    “现在进口的药只有一份了，刚刚夏院长也见红了。”

    沈卓旭脚步一顿，柳如烟睫毛轻颤，立刻哽咽道：“我……我还能忍，我这样的歌女，本就不配给少帅生孩子，要是因为我耽误了夏姐姐手术，之后她会继续为难我的。”

    下腹传来坠痛，像有双手在绞拧五脏六腑。

    夏梦宛抓住护士的手腕，眼睛里泛着泪光：“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沈卓旭眉心拧成川字，语气冷得像冰锥。

    “她的孩子算什么。先安排柳如烟手术，如烟的孩子不能有事！”

    护士推着担架床迅速转向。

    柳如烟得意地打量夏梦宛发白的脸，唇角扬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

    血越流越多，夏梦宛的身子渐渐冷了下去。

    轮到她推进手术室时，老大夫揉了揉眉心：“再早一刻钟还有希望，现在，只能清宫了。”

    夏梦宛盯着无影灯在天花板投下的光圈。

    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她颤抖着将手按在小腹上，指甲深深掐进皮肤。

    “我的孩子，对不起，明明娘亲这次已经很小心了。”

    麻醉药效渐渐退去，子宫收缩的钝痛漫过全身，却比不上心口裂开的空洞。

    那是她在深夜偷偷抚摸肚皮时，轻声许诺过“会拼命保护你”的存在啊。

    她甚至没能让这个小生命，看看这世上里的春花秋月。

    夏梦宛脸色苍白地被推出手术室，却看见沈卓旭安慰柳如烟。

    “少帅...”柳如烟泪眼婆娑，“今晚别离开我好不好？”

    她声音哽咽，看向夏梦宛的眼神却满是得意。

    沈卓旭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拍着她后背：“好，我哪儿都不去。”

    见夏梦宛被推出来，他的手仍放在她腰上，冷声道：“给如烟道歉。”

    夏梦宛心痛到极致，人也变得麻木。

    随着孩子的离去，她心里最后一点温热也消散了。

    “是我错了，你留下照顾她吧，我回公馆了。”

    沈卓旭猛地抬头，这才注意到她瞳孔里浮动的死寂。

    他喉间发紧，刚要开口，护士喊他去拿药。

    等他转身，病房里早已空无一人，

    车里，夏梦宛的悲伤渐渐化为恨意。

    恨自己软弱，恨自己优柔寡断，又一次失去了孩子。

    若是早些离开上海，是不是就能保住这个生命？

    到家时，佣人递来一本日记。

    是柳如烟娟秀的字迹：“打开看看，有惊喜。”

    里面是沈卓旭的私人日记本。

    最新一页，贴着柳如烟的小照，旁边写着：

    “如烟有喜，今日是我此生最欢喜的一天。”

    第八章

    炭盆的热气熏红了夏梦宛的双眼。

    她的孩子没了，却在沈卓旭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她最痛苦的日子，竟成了他最欢喜的时光。

    夏梦宛指尖发颤，一页页翻着日记。

    整整三年，记满了他与柳如烟的浓情蜜意。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第一次主刀大手术成功，举办庆功宴时。

    沈卓旭站在旁边，眼睛却一直往门外瞟。

    事后他说是在等副官送来的军报，她也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