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2/2)
画了很多,除了上床挨陈茗饥饿的操,剩下的时间全用来饮酒与画画。
画中有顽皮的孩童,鲜艳的四季瓜果,有奔猎的细犬,有毛毛虫化蛹的蝴蝶,在半空追逐嬉戏。
他把热烈的人间合并起来。
陈茗阴阳不定地说:子,瓜,犬,虫,乃孤独。
孤与独,在烟奴笔下竟是这般热闹的模样啊。
烟奴能绘郎主的孤独吗?
燎烟:不能。
他合并的孤独注定被打散,颠沛流离凑不出完整的模样,人们只能在碎片里看见喧嚣与快乐。
看见一位画师对人间炙热的爱。
燎烟又用陈茗从不离身的杀人古刀,陈茗的刀出鞘必见血,燎烟割破陈茗的手指成全它。
他拿着这把刀雕砍出了四尊人像,他这一生唯一的雕刻作品。
他们行走坐卧,线条流畅如风,却有极强烈的不稳定感,他们辗转反侧,似为世事所扰,像光阴的流逝赋予了人不败的神秘,受日月所支配的爱与死的命运。
他们唯独没有脸。
他们写满了问。
乾坤与日月皆有尽时,晨钟与暮鼓也不过渺沧海一粟。
陈茗问:烟奴,你可有问题问郎主?
燎烟淡淡地回:我没有问题问任何人,哪怕是至尊的郎主。
陈茗拧着眉头,换了个问法:那人,到底想要向苍天举问什么呢?
燎烟回:没什么意义。
只是在问,如是而已。
我问天不问人,亦如郎主。
陈茗眼神沉沉,长太息。
跳起来。
罢了。
尔休想罢了!
蒋辽焱说:大概这就是无用的画的意义。
也是无用的一个我的意义。
我相信终有一天,有人会回答。
蒋荧客的名声斐然,无数的狂狷怪客想与他会一面,会一场。
但蒋荧客太傲慢了。
蒋荧客只是将自己经年累月无数的画印刷了再撒出去,拒不回应任何人。
画作与人生相合,抓不住他的沉浮,如何能解读笔触底下灵与鬼?
有人私下传言,蒋荧客是名噪一时的桃花妾嘛,那位至尊的帷中美人。
观至尊的人生,观桃花妾的传奇,观蒋荧客与弑君节度使的情史,将就着相合一下,也能品酌万象。
五年未见的莫文山。
在幽州正在大兴土木建设新都。
河东的大部分人并未迁至东西都,只因两地作为三百年朝都,被损毁的彻底。
观星术师与大风水师便根据山河起伏要脉,为即将到来的新朝择了新地,幽州。
刨去搞迷信的大家们的建议,陈茗认为这块河朔腹地进可攻,退可守,通南北东西,作为政治中心辐射范围极广。
陈茗果断舍弃东西旧都,选址幽州作为新都,遂选择了莫文山来规划与建都。
他提前一道令下,竟许了莫文山屡次被驳回的请离,恢复他读书郎中的身份。
许庶妹为他妻,令他为工部侍郎。
放归侧君也算一桩美谈。
原因很简单,凤翔败势已定。
这个女人自旧天子失势殒命,便跟癫了一样,她想当女帝。
然而她尚在东都期间,就靠着把持科举收拢旧豪族人心,已寒了天下民心。
她内外皆无所倚,无武功,无文治,无功业,单靠高贵的血统与旧日的名义,是无用的。
这般的时代,她注定失败,注定浑浊不堪,注定被吃干殆尽。
凤翔凤翔,何日可翱飞四海兮?也只能交给时间,后来有人愿意走进她汹涌而险恶的人生,理解她的局限她的失败。
莫文山站在亭下,他瘦削而挺拔,脸庞多了刻薄疲惫的萧索,与人论奖惩。
谈笑间便有人被拖走绞首,儆效尤。
只在看见燎烟时,他惊讶地睁大眼,忙不迭地掩面。
燎烟拉开他的宽袖,细抚他脸庞狰狞的疤痕。
燎烟只说:全是我的错。
莫文山只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呀?
燎烟说:可能我始终还是得回来。
莫文山说:回来……便回来了罢。
月如钩,割我肝肠。
烟烟,未来会好的,那便好生过日子罢。